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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數完五以後,毫不猶豫抓起一個瓶子照准門口扔了出去。摔得一片粉碎。那些護士湧進來紛紛指責我們。

  “關上門!”我們齊聲吆喝著說。

  那些人離去了,先頭那個矮個護士說了一聲“外教徒,”便帶上門最後一個走了。我們終於戰勝了。

  醫院巡查中午時進來,嚴肅地訓斥我們一番。並拿關禁閉作威脅來嚇唬我們。但我們誰都不在乎,因為醫院檢查員和軍糧處檢查員一樣都是文職軍官。這一點連新兵都知道了。“即使他們去告去說,又能把我們這些人怎樣呢?”

  “是誰扔得瓶子?”他問。

  “我!”我還在思考要不要承認,卻聽見有人答應道。

  就見一個鬍子拉茬的人從床上坐起來。他為什麼要往自己身上攬呢,大家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你?”

  “是我。她們無聊的吵鬧聲使我們無法入睡,神志不清,自己都不知道當時做了什麼。”他一口氣很流暢地說了一大堆。

  “告訴我你的姓名。”

  “增援部隊後備兵約索夫·霍姆赫爾。”

  檢查員離開了。

  我們滿腹疑惑,奇怪地看著他,問道:“你幹嗎要把事情盡往自己的身上攬呢?何必那樣說呢?”

  他微微一笑:“什麼事都不會有,我有狩獵資格證書①。”

  我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有了狩獵資格證書就可以不受限制,想怎麼就怎麼樣。

  “他們說我腦袋瓜不太正常,就給我開了一張證書。並指出我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因此我就舒服多了,誰都害怕招惹我。沒人敢對我怎樣。我感覺剛才下面那一下惱氣十足,猛摔猛砸很過癮,我很高興,便自然應為他承擔責任。要是明天她們再把房門打開;我們還得繼續砸給她看。”

  大家登時興奮起來。這下我們什麼都不怕了,只要有約索夫·霍姆赫爾在就足夠了。

  平板車不聲不響地進來,把我們推走了。

  我們被緊緊的繃帶粘著,公牛般大聲地嚎叫起來。

  我們八個人住一間病房。滿頭黑色捲髮的叫彼得,他肺部中彈,傷勢很重,而且比較複雜,旁邊那個胳膊受傷中彈的叫弗蘭茨·威希托爾。他的傷勢開始很不甚於太重,但第三天夜裡,便大喊大叫要我們按鈴,說他在不停地滴血。

  我沒完沒了的按鈴,也沒見夜班護士進來。大家都換了新繃帶非常疼痛,所以那天晚上她忙壞了。這邊剛要求把腿放在那邊,而那邊的人卻又喊著這麼放,還有人又要她端水喝,第四個枕頭太實又要她弄鬆軟一些;最後老太婆不停地咒罵著,一甩門走了。她又以為還是那些事,便裝沒聽見不過來。①狩獵資格證書(Jagchevn):士兵的行話,意思是精神錯亂的醫院證明書

  等了一會兒,弗蘭茨說:“再試一下。”

  我又一個勁地按,她還是沒過來。這兒就這麼一個夜間值班護士,可能是去其他病房了吧。“弗蘭茨,你真的是出血了嗎?”我問他,“可別讓她再罵我們。”

  “都濕透繃帶了,不信誰給開燈看看。”

  開關在門口,我們沒人能起來去打開它。我就用大拇指按在鈴鈕上一直不放,讓它響個不停。也可能她是工作量太繁多,一天天地又得做禱告,現在疲勞過度給睡著了,聽不到鈴響。

  “乾脆再往外扔個瓶子。”那個持有狩獵資格證的約索夫·霍姆赫爾說。

  “鈴聲她都聽不見,更何況這個呢。”

  好一陣子,門“砰”地開了。老太婆一籌莫展的樣子走了進來。但看見弗蘭茨的傷勢後有些急了,還埋怨著說:“怎麼也沒有個人告訴我呀?”

  “我們按了鈴。這兒又誰都沒法走動。”

  她忙著替他包紮。血確實流的太多了。頭一天睡覺前他還很健康呢,第二天早晨臉色已變得瘦小蠟黃了。有個護士便來來回回進來看看。

  有時候一些親切可愛的紅十字會志願護士會來護班。但她們都笨手笨腳的。每次換床時總要疼得我們傷口發麻,而她們便嚇得手忙腳亂,結果疼得更厲害了。

  修女們都能很靈活準確地處理我們的各種情況,但我們更希望她們多少再活潑開朗一點就更好了。不過也確實有幾個幽默大方的很出色的修女。麗貝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能使每一處的病房都充滿歡快輕鬆的氣氛,甚至離她很遠都能感受到。還有好幾個跟她差不多,為了她,我們甚至甘願奮不顧身。修女們讓我們沒有理由再埋怨,她們像平民百姓一樣對待我們。這與野戰醫院那令人心煩意亂的情況恰恰相反。

  弗蘭茨·威希托爾終於沒能好轉。一天有幾個把他抬走後,便再沒回來。“我們不會再見他了。他已轉到死亡病室中了。”

  “死亡病室?什麼意思?”

  “就是那些重傷快咽氣的傷員住的病房唄。”

  “那它到底怎樣呢?”

  “快死的人都先被送到這邊拐彎的一間很小的病房裡,屋裡擺著兩張床。人們都管它叫死亡病室。”

  “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到那後,他們可以省去不少麻煩,而且離去太平間的電梯又很近。何況他們也為別的病人考慮,不至於影響別的病人的情緒。到那裡他一個呆著。他們照料起來也能更方便、更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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