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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挖出的彈片扔到我身上。現在他看上去對我的舉動比較滿意,他還細微地給我上好夾板並對我說:“你明天可以回家了。”然後我又打上石膏。我準備見到克絡普時對他說:“明天早晨也許會開來一列運送傷兵的火車。”

  “我們得找找那個中士醫生,好把我們弄到一塊兒,阿爾貝特。”

  我遞給那醫生那支中間貼著商標的大雪茄,事情就解決了。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他,他只聞了聞雪茄說:“你還有這玩意嗎?”

  “好多呢,”我對他說,“那是我的朋友,”我又用手指指克絡普,“他更多,不過我們想明天從運傷兵的火車窗口遞到你手中。”

  他一聽就明白了,又深深聞了一下雪茄說:“好吧。”

  我們倆徹夜未眠。整個晚上,我們病房裡先後死了七個人。有一個臨終前殘喘著粗氣,呻吟著,還用又高又尖的破嗓子唱了一個鐘頭的男高音讚美詩。另一個,從病床摸索到窗前好像再也看不到外面了似的,又沮喪地躺到床上去了。

  我們被擔架抬到月台上等待火車駛來。下起雨來,月台上沒有地方可以蔽雨,我們的被單又窄又薄。在這裡已經整整淋了一個鐘頭,還沒來車。

  我預感會有什麼意外,心裡坎坷不安。那個中士醫生像母親一樣精心地照料著我們,我不時地假裝整理背包給他看,還先給了他一支雪茄。那中士為了表示感謝又給我們蓋了一層帳篷布在上面。

  “阿爾貝特,”我又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咱們那張摺疊的大床,和籠子裡的那隻貓還有……”

  “從活動中心搬來的那兩把安樂靠椅。”他接著說。

  那幾把舒舒服服的用紅絲絨包裝的活動中心的安樂靠椅,它曾和我們一塊兒度過好幾個夜晚,我們像雍榮華貴的王侯一樣端坐其中,還想以後用它們出租掙錢呢。隔一個鐘頭抽一顆煙,的確可以無憂無慮以此為業來輕閒度日呢。

  “阿爾貝特,”我又想起一件事說,“那袋食品也留下了。”

  說完倆人都神色沮喪起來。我們還很需要那些東西呢。克托肯定會明天把東西都帶來給我們的,只可惜火車不會推遲一天的時間再出發。

  命該如此了。醫院裡的伙食儘是些乾巴巴地麵食,可惜我們那裝著罐頭食品、烤豬肉和其他美味的幾個袋子。但現在我們卻顯得很安靜,身體己極度虛弱了,情緒也變得穩定了。

  擔架已經濕透了,火車才在早上開到。我們被那中士安排到同一節車廂里。還有一些紅十字會的護士也在裡面。克絡普睡在下鋪,我被特意安置到他上鋪去,他們把我小心地抬了進去。

  “我的老天!”我驚叫起來。

  “怎麼啦?”護士問我。

  我鋪位上的雪白色亞麻布床單新新的,一個褶皺都沒有,而我的襯衣卻又髒又舊在身上連續穿了六個禮拜了。

  “你行動不方便是嗎?”那護士關切地問我。

  “沒事,”我汗往下淌,“您可以把被褥抽走嗎?”

  “怎麼啦?”

  我自己渾身像一頭髒兮兮的豬似的,怎麼睡進去呀?“那裡太——”我猶豫著說。

  “怕髒了是嗎?”她怕我不好意思,說,“沒事我們還會再洗乾淨的。”

  “我,我不是那個——”我有些結巴。她的熱情,我竟有些不習慣。

  “你們在戰壕都睡過,我們還怎麼在乎洗一洗床單呢。”她輕柔地說。

  她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皮膚健康細膩,我真難以置信,她為什麼不去服侍軍官呢?他們肯定會不平衡,或者有些不可理喻呢。我悄悄看了她一眼。

  她是在跟我做遊戲,讓我不得己說出實情來。“可那是——”我說了一半,我想她應該聽懂我的意思了。

  “我不明白是什麼呀?”

  “我有虱子嘛。”我還是憋不住喊了出來。

  她忍不住笑了:“它們也應放假休息休息了嗎?”

  我也不在乎了,躺在鋪上,把被子拉開鑽了進去。

  中士的手在被子上搜尋著,然後帶著雪茄下去了。

  大約一個鐘頭,我們感覺到外邊的東西在推移。我們行駛開船。

  夜深人靜,我卻輾轉難眠。克絡普也在下邊翻來覆去動著。外面火車有節奏地在鐵軌上滾進。我的心難以平靜,發生的一切都難以置信:那張床,這列軍車,還有家。“阿爾貝特,”我輕輕地向下喊他。

  “嗯——”

  “你說去那邊方便?”

  “我想,在車門右側有廁所。”

  “我得去一趟。”車廂一片漆黑,我摸索著從床邊慢慢往下踩,但腳沒法找東西,腿上了石膏卻也沒多大用,“咚”的一聲便掉了下去。

  “媽的,真沒用。”我小聲罵道。

  “你撞傷了吧?”克絡普問。

  “你沒聽見嗎?剛才我的頭都——”我小聲地埋怨著。

  那個女護士拎著一盞燈,從後面車廂門裡進來,盯著我看。

  “他剛才從上面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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