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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把那隻貓也帶來了,裝在一隻小鳥籠子裡。它咪咪地細聲叫著,面前還擺放好一盤肉食。

  我們自由自在地唱起歌來。汽車向前慢慢地行駛著。身後那所遺棄的村莊裡,一縷縷泥灰被炮彈地威力高高掀起。

  幾天後,我們受命要去撤走一個村莊。沿途儘是些流離失所的難民。他們用手推車,嬰兒車,或肩膀後背,拖帶著各種生活用

  …品和財物,他們躬腰駝背,滿臉憂鬱,哀傷和痛苦無奈的神情。他們成群成伙地在一塊兒,媽媽拉著孩子,大一點的女孩領著稍年幼一點的,步伐沉重地邊走邊回頭看著。還有的帶著玩具娃娃已經不成形狀了。我們與這些人擦肩而過時,都變得沉默寡言了。

  我們走成一列。那邊應該不會轟擊一個還居住大量居民的村莊的。但我們的想法卻錯了。僅隔了一瞬間,就聽見空氣中一聲巨響,大地隨之動搖,喊叫聲一片混亂,在隊尾處正好有一發炮彈爆炸了。大家往四周一散,便撲倒在地。但我馬上意識到我昔日在炮火中安然無事地機敏卻突然沒有了;“你完了,”我腦子划過一個念頭,驚恐和無奈登時都閃現出來。剎時我感覺左腿好像被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身旁傳來阿爾貝特的尖叫聲。

  “起來,快跑,阿爾貝特!”我沖他大聲喊叫,我們剛才的地方太平整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遮掩。

  他跌跌絆絆地向前跑,我就緊隨其後。前邊有一處籬笆,我們跑了過去,它比我們高出一些。克絡普抓住樹枝,我把他的腿舉起,他大叫一聲便翻了過去,我也跳上去,又翻下來。但那邊卻是一處池塘。

  我們沾了滿臉水藻和污泥。這裡倒適合隱蔽。我們身體都泡在水裡,只探出頭來。一聽到有“嘶噓”地響動,我們就把頭也扎到水裡頭。

  連續十多次,我們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阿爾貝特埋怨著說:“咱們還是出去吧,我快被沉下水裡淹死了。”

  “你哪兒受傷了?”我問。

  “好像是膝蓋那兒。”

  “你還能跑步吧?”

  “好像能——”

  “那好,咱們離開這兒吧。”

  我們到了路邊一條溝邊,弓著腰沿著它就往前跑。身後炮火緊緊跟著我們。但我們很快改變了主意,斜對角往野地農田裡橫插過去。因為先頭那條路靠近軍火庫,要是那爆炸了,我們肯定必死無疑了。

  阿爾貝特越來越慢:“你先走吧,我一會就跟上。”邊說著,身體便倒了下去。

  我趕緊搖著他的胳膊說:“阿爾貝特快起來,再堅持一會兒,我扶你,一躺下就很難站起來了。”

  我們總算躲進一個小掩蔽壕里。克絡普一下癱倒在裡面,我就給他把傷口包紮好,傷口正好在膝蓋偏上一點的地方。這時才發現。我自己的褲子和胳膊也都在淌血。阿爾貝特又用他的急救包幫我把傷口包紮上。他的腿已顯然不能動了。我們甚至感到不可思議,自己是怎麼從那麼遠跑過來的。這種情況只有在極度恐懼和緊張的情形中才可能發生;甚至雙腿全無了,還能用殘留的部位繼續向前拼命地奔跑呢。

  我勉強爬出去一段路,叫喊住一輛經過的救護車,他們把我們一塊拉走了。車裡坐滿了傷員,有個一等兵護理員給我們胸口打了一支預防破傷風的針。

  到野戰醫院後,我們解決了一下,然後肩並肩躺著。我們每人又分了一碗稀湯,便一口氣吃了個精光。雖然我們過了很長時間的好日子,吃的是好東西,但在這裡卻不同了,畢竟我們己餓得飢不擇食了。

  “我們可以回家了,阿爾貝特。”我說。

  “希望是這樣,”他說,“我只想知道我的傷勢怎樣。”

  傷口巨痛,繃帶下火辣辣的。我們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水。

  “我的傷口,離膝蓋有多遠?”克絡普問我。

  “十多公分吧,阿爾貝特。”我欺騙他說。事實上可能就三公分左右。

  “要是沒轍,一定得給我截肢鋸腿,我就乾脆一走了之。我不願意殘廢著活後半輩子。”他堅定地說。

  我們都心潮起伏,靜靜地躺下來,等待著。

  我們被送到“刑場”已經是傍晚了。我不禁一愣,但很快明白我應怎麼做;野戰醫院醫生給傷員動不動就總切除手術,這一點大家都有耳聞了。在傷員繁多的情況下,切除往往比修補簡單快捷的多。克姆里奇的影子一下躍到我眼前。我就是疼到動手抓他們的頭也決不去注麻藥。

  還算可以。那個醫生把我傷口挑動了半天直疼得我雙眼發黑。“別裝蒜了,”他狠狠地罵了一句,又開始紮起來。手中的器械像瘋狂地野獸在燈光下閃亮著。我鑽心般疼痛。旁邊一邊一個護士緊緊抓住我的胳膊,但還是被掙脫一隻。那傢伙發現我揮拳往他眼鏡砸去,往後一跳躲開了。“快給這個混蛋注射麻藥。”他歇斯底里地吼叫著。

  我便恢復了平靜:“對不起醫生,我肯定不再動了,請別給我上麻藥。”

  “那就這樣,”他笑出聲來。這個傢伙不到三十歲,金黃頭髮,臉上有幾塊傷疤,一副眼鏡讓人看了難受。他拿起醫療工具,開始動手。但我很快感覺到他是故意在戲弄我。一邊不停地挑動我的傷口,一邊用斜眼偷偷地透過眼鏡看我。我強咬牙關,雙手拼命地抓著把手,寧死我也不在他面前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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