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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我們都是賊。”海特說,“我們偷什麼東西?”

  “不是賊,是骰子。”比加斯說,“你來這兒想瞧瞧我的點數。反過來,我也想瞧瞧你的。可你卻戴上了面具。瞧啊!這人有兩張臉!”

  “你真的親眼看見我被放進特雷亞拉克斯人的箱子裡?”海特問,其實他非常不願意問這樣的問題。

  “我不是說過了嗎?”比加斯問道。侏儒跳了起來,“我們當時和你斗得很激烈。你的肉體不想活過來。”

  海特突然感到自己仿佛身處幻夢之中,被別人的意識控制著。他或許應該暫時忘掉這一點,任憑別人的意識裹脅自己。

  比加斯狡黠地把頭朝旁邊一歪,圍著死靈踱步,不時抬起頭望望他。“激動好啊,激動起來,你身體內部的潛藏模式才會激活。”

  比加斯說,“你呀,你是一個不想知道自己在追蹤什麼的追蹤者。”

  “而你是一架瞄準穆哈迪的武器,對嗎?”海特說,隨著侏儒轉動身體,“你到底想幹什麼?”

  “什麼也不干!”比加斯說,停了下來,“你泛泛而問,我就泛泛而答。”

  “這麼說你是衝著阿麗亞來的。”海特說,“她是你的目標嗎?”

  “在外星球,他們管她叫霍特,就是魚怪。”比加斯說,“一說起她,你就熱血沸騰了。這是怎麼回事?”

  “唔,他們叫她霍特。”鬼魂說,同時琢磨著比加斯的表情,想知道他究竟有什麼意圖。侏儒用這種方式回答他的問題,這可真奇怪。

  “她是處女,同時又是個娼婦;”比加斯說,“她沒有教養但機智詼諧,見識高明得讓人害怕;最仁慈的時候卻偏偏能做出最冷酷的事;心計極深,有的時候做起事來卻不假思索;想建設點兒什麼的時候,破壞性卻像大風暴一樣強。”

  “原來你到這兒來是為了痛斥阿麗亞。”海特說。

  “痛斥阿麗亞?”比加斯一屁股坐到牆邊的一隻座墊上,“我來到這裡,因為我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他咧開嘴,笑了,那張大鼻子大嘴的臉上,表情活像只蜥蜴。

  “攻擊阿麗亞,相當於攻擊她哥哥。”海特說。

  “這一點明擺著,明顯得人人都沒看見。”比加斯說,“實際上,皇帝和他妹妹就是背靠背的同一個人,半邊是男性,另外半邊是女性。”

  “這種話我們聽過,沙漠最深處有些弗瑞曼人就這麼說。”海特說,“正是同一伙人復活了向夏胡露獻上活人血祭的儀式。你怎麼也會嘮叨他們那套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好大的口氣。”比加斯問,“就憑你,一個又像人又像空殼的東西?啊哈,我忘了,骰子自己看不到自己的點數。而你的困惑更比其他人多了一倍,因為你為亞崔迪家族那個雙重人效勞。其實,你的頭腦已經接近了答案,而你的感官卻拒絕接受。”

  “你在向看守們宣講這一套胡說八道,對嗎?”海特低聲問道。侏儒的話在他腦子裡翻騰著,攪得他頭都昏了。

  “是他們向我宣講!”比加斯說,“他們還禱告神明保佑。為什麼不呢?我們大家都該好好禱告禱告。畢竟,我們生活在宇宙中前所未有的最危險的造物所投下的陰影之中。”

  “最危險的造物?

  “連他們的母親都拒絕和他們生活在同一顆星球上!”

  “為什麼你不直截了當絲回答我的問題?”海特問,“要知道,我們大可以用別的方式拷問你。我們會得到答案的……不管用什麼手段。”

  “可我已經回答了你!我告訴你了,沙漠深處的傳說是真的,不是嗎?我是挾帶死亡的風暴嗎?不!我只是話語!振饋發聾的話語,像劃破沙漠上空陰沉天幕的閃電。我已經告訴你了:‘把燈滅了,白晝來了!’你卻不斷地說:‘給我一盞燈,讓我能找到白晝。 ’ ”

  “跟我玩這一套,對你來說可有點危險啊。”海特說,“你是不是以為我理解不了這些真遜尼觀念?其實,你的意思和鳥兒在泥地里留下的痕跡一樣清晰。”

  比加斯格格地笑起來。

  “你笑什麼?”海特問。

  “我笑自己有牙齒卻又希望沒有。”笑聲中,比加斯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句話,“沒有牙齒的話,我就不會被你氣得咬牙切齒了。”

  “既然現在我知道了你的目標,”海特說,“你就會把我當成你的另一個目標。”

  “而且我已經擊中它了,正中靶心!”比加斯說,“你把自己弄成這麼大一個活靶子,想打不中都不可能呀。”他自顧自地點點頭,“現在,我要為你唱支曲子。”他哼哼起來,一種哀痛、嘶啞而單調的旋律,一遍一遍地重複著。

  海特僵住了,只覺體內湧起一股奇異的痛苦之感,沿著他的後脊來回滾動。他瞪著侏儒的臉,在那張衰老的面龐上看到了一雙年輕的眼睛。兩個太陽穴之間是一片密如網絡般的淺色皺紋,這雙眼睛便在這個網絡的正中。好大一顆腦袋!那張大臉上的所有器官仿佛都以那雙嗽起的嘴唇為中心,而這雙嘴唇正吐出那個單調的聲音。聲音使海特想到了古代的儀式,想到民間代代相傳的記憶,想到古老的言詞和習俗。此刻正在發生某種生死枚關的大事:時間長河中,種種觀念翻騰起伏,爭鬥不休。侏儒的歌聲引出了某些年代久遠的觀念,像極遠處極亮的一點光,向這邊移動,越來越近,照亮了沿途無數世紀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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