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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對我做什麼?”海特氣喘吁吁地說。

  “你是一部樂器,而我則是被訓練來彈奏你的。”比加斯說,“我正在彈奏你。我把耐布中另外一些反叛者的名字告訴你吧。他們是拜克諾斯和卡胡伊特;還有迪傑蒂達,柯巴的秘書;阿布莫堅迪斯,邦耐傑的助手。就在這一刻,他們之中某個人或許正把一柄尖刀刺人你那位穆哈迪的胸膛。”海特搖著頭,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我們就像兄弟。”比加斯又一次中斷那種單調的哼哼,道,“我們在同一個箱子裡長大。開始是我,然後是你。”

  突然間,海特的金屬眼睛讓他感到一陣燒灼般的疼痛,讓他視線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閃爍的紅色薄霧。除了這種讓他痛苦不堪的視力,他只覺得自己的其他所有感官都喪失了直接感受。他可以感受到外物,但感官與外物之間仿佛隔著一層薄薄的什麼東西,像輕飄飄的薄紗。對他來說,外界的一切都成了無意之中捲入的偶然事件,無可不無可,就連他自己的意志也只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虛無飄渺的東西,死氣沉沉,只能起到辨識外物的作用。

  絕望迸發出力量。感官之中僅存的視力穿透這層薄紗,精力高度集中,像一束熾烈的亮光,穿透了對面的比加斯。海特感到自己的眼睛可以透視侏儒:起初,他是一個受僱於人、聽命於人的智能生命;這一層面之下,是一個被貪婪所困的生物,欲望集中在那雙眼睛上——層層外殼漸次剝離,最後是一個受某種符號操縱的實體表象。

  “我們是在戰場上。”比加斯說,“說出你的想法。”這個命令讓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海特說:“你不能強迫我殺害穆哈迪。”

  “我曾經聽比·吉斯特姐妹會說,”比加斯道,“宇宙中沒有穩固,沒有平衡,沒有持久——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一直保持自己的形態。每一天,有時是每一小時,都會造成變化。”

  海特呆呆地搖晃著腦袋。

  “你以為那個愚蠢的皇帝就是我們搜尋的獵物。”比加斯說,“你對我們的特雷亞拉克斯主人理解得實在太膚淺了。宇航公會合比·吉斯特姐妹會認為我們創造的是藝術品,但實際上,我們創造的是工具。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為工具——貧窮,戰爭。戰爭很有用,因為它能夠影響許多領域。它刺激社會的新陳代謝,它增強政府職能,它傳播基因種群。宇宙之中,再沒有什麼的生命力及得上戰爭。只有那些認識到戰爭的價值並且實踐它的人,才能擁有最大程度上的自由意志。”

  海特用一種奇異、平板的聲音說:“奇特的思想發自你的口中,這些話幾乎使我相信宇宙是邪惡的,存在某種復仇之神。為了創造你,他們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你的經歷一定是個非常精彩的故事,無疑還會有個更加精彩的結束。”

  “妙極了!”比加斯得意地大笑起來,“你在反駁我——這就是說,你還有意志力,正在行使自己的自由意志。”

  “你想喚醒我身上的暴力。”海特喘息著說。

  比加斯一搖頭,“喚醒,是的;暴力,不對。你自己也曾說過,你接受的訓練使你相信自己的意識。我的意識則是喚醒你身體裡的那個人,鄧肯·艾德荷。”

  “我是海特!”

  “你是鄧肯·艾德荷,卓絕的殺手,許多女人的情人,優秀的劍客。亞崔迪家族戰場上的指揮者。鄧肯·艾德荷。”

  “過去不可能被喚醒。”

  “不可能?”

  “從來沒有成功的先例!”

  “不錯。但我們的主人拒絕承認不可能。他們總能找到合適的工具,正確的應用方法,以及適當的途徑——”

  “你隱藏了你的真實意圖!你拋出這些言詞做掩護,可這些話根本毫無意義!”

  “你身體裡有一個鄧肯·艾德荷。”比加斯說,“它或者服從情感的召喚,或者服從冷靜的思索。但它終究會服從的。經過對過去的鄧肯·艾德荷的一系列壓抑、揚棄之後,新的艾德荷將漸漸凸顯出來。即使是現在,它一方面畏縮不前,同時卻躍躍欲試。某種東西一直存活在你的身體裡,意識必定會聚焦於它,而你也會服從它。”

  “特雷亞拉克斯人以為我還是他們的奴隸,但我——”

  “安靜,奴隸!”比加斯用哀哭歌詠似的調子道。

  海特閉嘴了,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

  “這下子,我們總算說到點子上了。”比加斯說,“我想你自己也感覺到了。這就是用來操縱你的口令……我想它們會管用的。”

  海特感到汗珠從臉頰上一滴滴掉下,胸部和手臂顫抖著,可卻沒法挪動。

  “有一天,”比加斯說,“皇帝會來找你。他會說:‘她走了。’他的臉上將寫滿悲傷。他將把水交給死者,這兒的人用這種說法描述流淚。而你會用我的聲音說:‘主人!哦,主人!’”

  海特的下頜和喉嚨繃得緊緊的,疼痛不已。他只能勉強扭動腦袋,來回搖晃著。

  “你會說,‘我從比加斯那兒帶來了一個口信。’”侏儒做了個鬼臉,“可憐的比加斯,他沒有思想……可憐的比加斯,一隻塞滿了信息的圓桶,某種供別人使用的東西……敲比加斯一下,他就會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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