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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詩之成熟,還表現在這時產生了一種新體,即七律。這就不能不提宋之問和沈佺期了,他們在七律的成長上功不可沒。雖然這二人公認的“文人無行”,但寬容的唐人沒有因人廢詩。從長安的宮廷中走出,是宋之問的夢醒時分。前往萬里之遙的嶺南,宋之問可曾想到這是一條不歸路?或許,早發大庾嶺的他方顯出一分詩人本色,悲涼之聲令人惻然。沈佺期為人強於宋之問,但其才卻又不如。德才在他們身上開了一個玩笑,竟然是此消彼長的關係。

  詩的王朝·唐代詩歌之我見(2)

  還有,魏晉風度的劉希夷,以一顆感傷的心,感受著落花飄零與剎那芳華流逝的心痛。當雪白爬上曾是紅顏少年的縷縷青絲之際,回首但看往事,空留下類似“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般的別樣悽美韻味——“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劉希夷一語成讖,《代悲白頭翁》成為他永恆的悲歌。

  按聞一多先生的話,劉希夷是帶來了一個寧靜爽朗的黃昏,而張若虛則是更加寧靜爽朗的月夜。月夜,是啊,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這首孤篇橫絕的《春江花月夜》,在詩史上無疑是個奇蹟——月光之下,物我合一,情景相生,傷感而無奈,流麗而婉轉,空靈而纏綿。“這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

  有四傑的清傲,有子昂的慷慨,有沈宋的雅致,還有像劉希夷、張若虛那樣的幽靜,唐詩豐滿起來了。

  三、盛唐氣象

  韓滉《文苑圖》

  時至開元,大唐王朝如日中天,經濟繁榮,生活富足,思想解放,個性張揚,但如果沒有與之相配的文學,則這個盛世未免單薄。事實上大唐盛世根本毋庸為此憂慮。不必懷疑,現今能讓你脫口而出的,必是八方雄視萬國來朝的盛唐之音。

  如果說盛唐的詩壇如同一個樂團,那麼其中有邊塞詩人豪放的軍旅進行曲,有田園詩人清逸的天籟雅音,還有李白男高音一般高亢嘹亮的歌喉。這是一幕大戲,人物眾多,曲調各異,然而激昂的主旋律卻總是那麼磅礴大氣——這是盛世的長歌。

  高岑為首的邊塞詩派,或鋪陳描繪著塞外的奇致景觀,或盡情抒寫著慷慨的報國之情,或擦拭著對故園懷想的一滴男兒淚。高適毫不遮掩對功名的追求,坦蕩自信地寫出自己想干一番轟轟烈烈地事業的雄心。岑參更構思奇險,妙筆生花,寫出往往令人耳目一新的詩篇,“君不見,走馬川,雪海邊,黃沙莽莽黃入天”,三句一韻的詩一氣呵成,不事停滯。詩家夫子王昌齡,七絕與李白攜手比肩,更有悲壯之歌,其“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豪氣,“不教胡馬度陰山”的壯志,令人熱血沸騰。王之渙的一曲《涼州詞》,琅琅上口,一舉奠定了他名家的地位。還有李頎、崔顥等人,也唱著同樣的邊塞之歌,這正是泱泱大國神采奕奕的盛唐氣象。

  王孟則領著一群詩人們在田園裡或笑談放歌,或暢飲美酒,在清雅的山林中,在幽靜的月光下,尋覓著自己的樂園。王維詩畫具工,才情並茂,將詩情與畫筆結合,繪出山水田園的濁濁詩意,寫出山水田園的生機盎然,“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生就的逍遙與禪悅。瀟灑自由的高人孟浩然,飄逸散淡,如天上閒適的雲,如水邊悠哉的鶴,“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生就的悠閒與恬適。還有裴迪、祖詠、儲光羲等詩人,無不細緻地審視著田園山水,毫不吝嗇地歌詠著這份優美,從側面折射出當時社會的安定,和樂觀開朗的時代精神。有了這一分安寧祥和,盛唐氣象更是錦上添花,豐富而多彩。

  盛唐空前繁榮的文化,哺育出一位中國文學史上光彩照人的詩仙,這便是李白。李白是天之驕子,不然何以讓賀知章一見即呼為謫仙呢?李白很傲,便是天子,也無法對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然而李白並非目中無人,他所看重的,是像孟浩然、王昌齡那樣有著詩文雅興的友人。李白固然傲氣,卻並不狂妄,面對詩名在他之下的崔顥的《黃鶴樓》,李白可以停筆不寫。這才是真正的瀟灑,真正的傲岸。李白喜歡明月,在月下酌酒,在迷醉中放聲縱歌。壯麗的山河,美酒與明月,是他寫不完的主題。奔放與豪邁,高古與圓融,共同構成了李白詩歌引人入勝的風景線。李白唱出了盛世最強音!

  四、低谷

  安史之亂的暴風驟雨吹散了盛唐氣象,只見烏雲滾滾而來,悲聲四起,文學似也受了感染,低下了盛唐高昂的頭,而變得沉重起來。

  由盛唐而入中唐的杜甫,親身經歷了這場戰亂的全過程,目睹了各處的人間慘劇,用詩書寫了一部青史。如果說詩仙李白是在壯遊中高歌,那麼詩聖杜甫則是在漂泊中低吟。杜甫詩中,充滿了對國家前途的誠心牽掛,對黎民百姓的真心同情,畢其一生都沒有絲毫衰減。杜甫自己又何嘗不苦呢?然而,若有千萬廣廈得以使天下寒士安定歡欣,便是他一人受凍而死,也會心滿意足,含笑九泉。這是何等偉大的胸襟,怎樣高尚的情操啊!能不為之感動?能不為之泣下?……

  大曆的詩壇一片蕭索,幸好還有十才子苦苦支撐。但,依舊是那樣的邊塞,卻多了些哀思;依舊是那樣的田園,卻多了分荒涼。和盛唐比起來,風光不再,一切都被重創的悲風吹上了一層灰濛濛的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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