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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覺得是陛下下令將我姐姐納入後宮的?」
那內侍反倒一愣:「不是嗎?」
霍采瑜沒有回答,目光像天邊的厚雲一樣沉重。
他在陛下來錦繡閣探望時便已經甦醒,只是假裝昏迷罷了。
後來陛下和其他宮人說起時,他運起內力偷聽,清晰地聽到了「嫻妃娘娘吩咐」的字眼。
方才在嫻妃宮裡的失態,一般是懷疑嫻妃控制了家人,另一半則是假裝無腦罷了。
只是他仍有些不明白,為何陛下要承認是他的意思?
——難道丞相和嫻妃的勢力已經大到如此地步、逼迫得皇帝也要捏著鼻子承認?
霍采瑜想起按規矩該親政兩年、卻仍舊不識字的李錦余,微微抿了抿唇。
他在宮外時,朝野怨聲載道幾乎只衝著景昌帝一人而去;如今入了宮和李錦余相處了一段時間,卻發覺這位「暴君」和坊間流言相差極大。
比起傳聞中暴虐昏庸鋪張浪費的皇帝,更像一個刻意沒被正常教導、懵懂無知的孩子。
而這個孩子現在正用那層潑滿了髒水的龍袍將自己掩蓋起來,警惕地保護著自己。
霍采瑜不止一次注意到,李錦余和其他人說話時,會把手藏在身後;不經意露出的指尖也在微微顫抖,似乎在懼怕著和人交流。
要麼便是這位暴君的偽裝可以如此傳神,讓他在各種細節中也窺不到真正的性情;
要麼……
霍采瑜微微闔眸,輕輕吸了一口氣。
還需再謹慎觀察。
若陛下還是那個暴君,他定然想辦法逃出宮去;
但倘若陛下當真只是被丞相強行豎起來的靶子,那自己能為陛下、為大荻做些什麼?
第13章 吱吱吱吱吱吱吱
隔日,葉丞相再次送上來一堆奏摺,李錦余帶著它們興沖沖地找到了霍采瑜。
這次是賦稅方面的摺子了。
霍采瑜翻開看了幾個,臉色時而沉重、時而迷茫。
李錦余坐在一旁,安靜地啃著花生,乖巧地扮演背景板。
他對霍采瑜這個男主有百分之百的信任,相信任何問題都難不倒他。
啃掉了半盤花生,李錦余才擦擦嘴,看向一直沉浸在奏摺里霍采瑜,有些好奇的問:「怎麼了?」
霍采瑜驚醒,抬頭對上李錦余純粹的眼神,握緊奏摺的手指微微鬆開:「陛下恕罪,草民一時出神,忘了該給陛下講解習字。」
李錦余:「……」
不,你還是繼續出神吧。
霍采瑜忽然呈現出強烈的責任心,真的取來了紙筆,對著奏摺教導李錦余識字。
李錦余自己扯出來的藉口不好推脫,只能硬著頭皮頂上。
這個時代寫字用的還是毛筆墨硯,皇宮裡頭的筆墨更加精緻、握起來也更方便。
但再方便的筆墨,對從未碰過筆桿子的李錦余來說都難如登天。
霍采瑜糾正了他幾次握筆的姿勢,緊皺著眉:「陛下之前從未習字?」
簡直像個剛接觸筆墨的孩童。
李錦余有點心虛——原身再怎麼昏聵,從寢宮裡寥寥無幾的手書和筆記看,字還是寫得很漂亮的。
結果到他這裡,甚至給原身丟了臉。
要不是景昌帝不理朝政、不用批覆摺子,他恐怕就要穿幫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樣不更好?又給自己扣了一口不學無術的大鍋!
李錦余瞬間理直氣壯:「沒錯,朕一點都不會!」
霍采瑜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忽然伸手握住李錦余的右手,幫他調整了握筆的姿勢,並帶著他寫了個字。
如此近的距離,紫薇帝氣的壓力讓李錦余憋得臉色通紅,幾乎說不出話來。
霍采瑜帶著李錦余寫了一個字,感受著李錦余寫字的筆力,內心確認這位皇帝並非假裝,確實完完全全不會寫字。
寫過字的人都會帶上自己的習慣,被人帶著寫字時總會有下意識自己使力的時候。
但這位陛下真的完全沒有自己的痕跡,像一張純白的宣紙。
——這樣的話,那些朝政命令、御筆紅勾都是誰做的?
霍采瑜微微抬眸,正對上李錦余緋紅的面容。
陛下半張著嘴,呼吸急促,眼神迷離。
霍采瑜:「……」
他快速鬆開手,後退一步,棕色的眼眸中微微閃動:「草民僭越,還請陛下恕罪。」
紫薇帝氣的來源一離開,李錦余猛喘了幾口氣,有些虛弱地用雙手撐住青玉案的邊緣。
「朕、朕身體有些不適,你把那幾個摺子處理了吧。」
說完他捂著臉就從椒蘭宮倉皇逃走,只留下霍采瑜愣在原地。
李錦余回到自己寢宮、鑽進被子裡時,臉還是熱的。
一部分是方才被紫薇帝氣壓迫尚未恢復,另一部分也是覺得自己太丟臉。
剛才多好的刷仇恨值的時機啊!
只要自己再不學無術一點、再囂張任性一點……
可是霍采瑜一靠近,他腦袋就開始發暈,全部注意力都用來抵禦紫薇帝氣的壓迫。
這樣不行啊!
每次刷人設都事倍功半,那得多久才能把劇情快進完?
李錦余從被窩裡探出一個腦袋,抓了抓自己凌亂的頭髮,恨不得現在就去晃著霍采瑜的脖子對他喊「你快篡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