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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這樣捱一天?”

  多少天都過來了,幾個時辰算什麼?別隨意找懈怠的藉口!“你不必理政?”

  “無妨。”

  望著後亟琰優哉地轉過身去,洛自醉心中長嘆——他真是越來越同情溪豫的朝臣們了。

  池陽、溪豫、獻辰、昊光雖習俗相似,文化共通,國民的性格卻仍有些差別。譬如對建築的喜好便有很大的不同。池陽國民喜好氣勢恢宏的宮殿,喜好人工修飾的園林,極盡想像的巧妙設計,令人驚嘆;昊光國民好造宏大且色彩厚重的宮殿,皇室園囿之廣大為四國之最;獻辰國民則偏愛優雅別致,並且追求完美,不臻勝境不罷休,修造園林則講究和諧圓融和各種自然元素兼具的舒暢美麗;而溪豫國民普遍喜愛精緻與自然,力求每座樓閣都能令身體與精神一樣舒適,園林也是既自然又優美。

  因此,溪豫皇宮並不大,但卻處處匠心獨具,既華美雅致又不失莊嚴雄偉,自然與人工修飾交融,每處都能成風景,每個角度都能觀賞風景。

  在這宮殿群落中漫步時,大約便能明白,為何後亟琰是如此的風流人物了。人生物,物亦生人。

  洛自醉和後亟琰在庭園與宮殿中穿行。

  五年前,自平輿出來後,洛自醉便與初言、閔衍、重霂一起來到溪豫。

  最初數月,他在後亟琰的齊王府住著。不久,溪豫帝決定推行新政,邀他入宮。得知外宮藏書樓中有不少古書奇書後,他便答應下來。因此,他對溪豫皇宮並不陌生。

  為何專挑偏僻的小徑走?

  洛自醉雖然不解後亟琰的想法,但仍靜靜地跟隨著。

  說起來,新政初推行時,遇到很大的阻力。但後亟琰魄力十足,在朝堂上與眾臣一一論辯,使他們不得不折服。世族第一回的反抗便有驚無險的鎮下了。猶記得,當時溪豫帝看著愛弟論辯的模樣,露出了安心的神情。大概,他早就想著借新政之機使後亟琰收服人心,他便能安心離宮罷。

  只是,沒料到竟會這麼快,而且居然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

  “你搬入盛宮了?”這個方向,應該是帝皇寢宮。

  “住在齊王府不便日常理政,宮中其餘各殿也不合適。”

  還未登基就入主帝宮,溪豫人在這方面真可謂不拘小節。或者,禮部太仰慕這位陛下,才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罷。

  侍從漸漸多了起來,三三兩兩地跪下行禮。

  後亟琰抬了抬手,繼續繞道。

  溪豫帝只有一後,因此宮廷中侍從也少,其中半數以上是負責灑掃的小侍。

  洛自醉遠遠便瞧見了御書房,心中暗笑。原來要躲的是御書房中正理政議政的眾臣。陛下還真是辛苦。不過,到底這位陛下要躲的是何人?竟如此厲害!

  走不得多時,盛宮已近在眼前。

  後亟琰微笑著打開摺扇,搖著。

  洛自醉才要開口問,忽然瞟見附近假山上的人影,恍然大悟。

  “史大人,許久不見。”

  後亟琰挑了挑眉,扇子搖得愈發輕快了。

  假山上身著朝服的年輕男子笑著行禮:“陛下,四公子。”

  洛自醉瞧著他的朝服,認出是尚書服飾,不禁拱手笑道:“恭喜史大人出任尚書一職。”

  “臣能有今日,要謝謝陛下的提拔和四公子的協助。”

  “哪裡話,史大人才華出眾,任什麼職位都應該。”

  溪豫新任吏部尚書史騫,可謂創造了溪豫任官史的奇蹟。

  五年前,他不過在學士閣當了個閒職,整日無所事事,便坐在藏書樓中編書目。可巧洛自醉也常常在藏書樓耗上六七個時辰,久而久之,兩人便熟識起來。

  言談之間,洛自醉發現此人學識淵博、見解獨到、人品出眾,便勸他自薦到吏部任職。那時新政始興,後亟琰便推舉他為吏部監正。兩年後,他功績出眾,成為吏部侍郎,而如今,他已官至二品,位列六部之首。

  “史大人在此作甚?”一面瞟著後亟琰的神色,洛自醉一面笑問。

  “臣聽聞四公子今日到宮辭,猜想陛下必然會前來迎接,所以在此等候。”史騫自假山上飛下來,落在兩人跟前,又行了一禮。

  後亟琰望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史大人還真是了解陛下的性子。”

  “不敢。這幾日陛下心心念念四公子回宮辭之事,無心政事。臣本應當體諒陛下與四公子的情誼,但政事積壓得太多,臣等已經無力再逾矩行事了。”

  這麼說,某人覺得一時無法適應,便將大部分政務都交給了臣下?現下還想著要避開他們?洛自醉搖著首,瞥著這位明日之君。

  “卿家是在責備我怠政?”

  “微臣不敢。微臣明白陛下與四公子交誼至深。”

  不要將我當做你倦怠的藉口!洛自醉抽搐著嘴角。

  無聲的抗議理所當然被無視。

  “既然如此,你回御書房罷。”

  “陛下,請別為難微臣。”

  “你應當說這是我‘知人善任’。這幾日事情太多太突然,我一時無法適應。你們難道不該分憂解難?”

  “陛下,臣等也都無法適應。”

  ……

  果然是賢才。洛自醉笑起來:“陛下,不適應是心理問題,與陛下份內的責任無關。”

  後亟琰淡淡道:“我還未登基,這幾日就悠閒悠閒罷。”

  “史大人,陛下只是有些倦了,過一陣便會恢復平常了。”

  “往後也煩勞四公子多向陛下諫言。”

  主子和臣子真是相似呢。洛自醉苦笑道:“這可是眾位大人的責任。”

  史騫笑著頷首:“四公子,我初任吏部尚書,還有許多難處與疑惑,可否向公子討教些經驗?”

  “我也正想向大人請教呢,大人得空時便去藏書樓如何?”

  “好。陛下,您必須過目的摺子,臣都已經整理過了。請早些批下,有些事關登基大典,不宜延遲。”

  “我知道了,你退下罷。”

  “微臣告退。”

  說罷,儒雅的貴公子翩翩然行遠了。

  後亟琰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看他笑得奇怪,洛自醉道:“怎麼?你覺得他不合適?”

  “不……很稱職的吏部尚書。”

  “這不正好麼?你這些年也只是負責推行新政罷了,並未過多涉入朝政。一時間所有政事都交給你,定然有些不慣。此時有這麼一位在身旁輔佐,益處數不勝數。”

  “向你討教吏部尚書的經驗……麼?”

  故意拖長話尾是何用意?洛自醉斜乜著身旁的人,問道:“他話中有錯漏?”

  後亟琰笑得更加暗昧:“嘖嘖,錯漏多了。新政伊始時,你便和他討論過整治吏治之法了罷。”

  洛自醉略想了想,回道:“或許他太過正直,不諳虛與委蛇之術,所以不能用尋常法。”

  “你若這麼想也罷。”

  “……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覺著他如何?”後亟琰不答反問。

  洛自醉未加思索:“良師益友。”

  “是麼?”後亟琰又笑了起來。

  “別笑得如此誇張。”

  “你如此看他,他未必如此看你。”

  說罷,兩人躍上盛宮的牆頭。

  堂堂未來君皇與洛四公子無視宮門的存在,就這麼進入了盛宮。

  盛宮內庭花園中,有座白玉石砌成的池子。池邊盤著數十條玉龍,口中噴出自附近引來的溫泉水。辱色的池水,宛如牛奶一般。

  洛自醉趴在浴池邊緣,思索著方才的話題。他雖然已經了悟,卻仍有些難以置信。“琰,你認為他對我有別的想法?”

  “你太遲鈍,亦或說太自我,始終不曾注意到他人的言語動作,注意到了也不往那方面想。被人窺伺了五年而不自知,真不知你到底在看些什麼、想些什麼——全想著小書童是否有危險了罷。”

  “你會不會看錯了?”

  “他可變著法子、繞著圈子向我問了許多事。比如是否婚配,有無意中人,喜好……”

  洛自醉怔了怔,預感到危險的臨近。“你該不會告訴他‘沒有’……”仔細想想,這個喜歡看他表露情緒的“摯友”十有八九會再給他招麻煩。

  “我說錯了麼?你有意中人了?!我毫不知情!”後亟琰笑道,舒展雙臂,斜瞥著他。“就算周邊有百人窺伺,你也渾然不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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