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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上春樹在小說《 加納格列達 》寫到一種聽水的職業,“也就是傾聽浸在人體裡面的水聲”。身體內部的水聲若真的能被聽到,只有當它浸泡在露天風呂的泉水之中,這個時候,身體和思想以及它們發出的聲音,已經和泉水融為一體。其實泉水本身也是從山的身體內部流出來的。

  溫泉是上天對日本人多年來承受火山肆虐的一種安慰性的湧泉相報。按照日式美學,水聲打破了靜謐同時又創造了靜謐,寂( Sabi ),既是禪的必要前提也是其至高境界。流水的聲音不僅有助於參禪,也直接導至頓悟,右腦的α波據說與水聲最為親和。

  《 高僧傳 》記載了明憨山德清禪師(1543-1623)在水邊的心路歷程:“憨山大師隱居處有老屋數間,地處萬山冰雪中,每到春夏之交,流冰衝擊,其聲有如萬馬奔騰——憨師每日危坐溪旁修行,最初還聞得耳畔轟然流水聲,久之,一日忽而忘卻己身所在,只覺天地間萬籟俱寂,從此水聲不再聒耳。某日早食過後,正在經行,忽然佇立原地不動,澈然洞見身心世界一片光明瑩然,有如大圓鏡,山河大地影現其中,清晰異常,恍如大夢之初覺,身心湛然寂靜,了不可得。”

  枕底濤聲枕上山。是夜,月光下既無別人身上的雪肌可賞,更聽不到自己身體內部的水聲,這個“水聲禪”是百般地參不透,遂於榻榻米上得俳句如左:

  到處是流水

  溫泉旅館的小便池

  水聲也動聽

  “在黑暗中,我的頭腦變成一泓清水,滴滴答答地流出來,以後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感覺甜蜜的愉快。”這裡是箱根的湯本溫泉鄉,距離川端康成的伊豆雖已不遠,卻還有一段山路要走。

  遠看一朵花

  是人就會受傷,受傷就會有疤,但是,一樣的疤長在不同人的身上,往往會給“疤主”們帶來不同的遭遇。

  疤長在男人身上,據信有助於“男子氣”的正增長。這個不難理解:有疤,證明這男人經過風雨,見過世面。與其說這叫做滄桑,不如視之為男人的第二性徵。中國古代的好漢,在被人砍頭之前往往會有這樣一句共同的臨終遺言:“20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平時話多的好漢,還會在這後面再加上一句:“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當然,這句口號里對於“碗口”在尺寸上的不無刻意的強調,並不是死到臨頭還要硬充自己的脖子長得細,其用意乃在於對“疤”的高度蔑視。

  好漢就是好漢,當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一般俗人,能視死如歸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還有人竟能勇敢到視死如疤的程度。成龍在泰國拍戲時被一條折斷的鋼索擊中面部,睜開眼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好慶幸我是男人,如果這次意外發生在女演員身上就不太妙,隨時毀容,男人在臉、手、腳多點疤痕,更有男人味!”

  成龍這話也對也不對,最起碼,看過孫燕姿的這條新聞之後,我更覺得成龍真的是有點老了—— 孫燕姿在為她的一張新唱片而舉行的新歌速記大賽時,罕見地穿了一條低腰牛仔褲,更為罕見的是,因為這條低腰牛仔褲,孫燕姿在歌迷面前露出了她的小肚肚,不過這還算不了什麼,這條新聞最重要的賣點其實不是褲褲也不是肚肚,而是小肚肚上面——準確地說,應該是在小肚肚的右側,赫然見到一道手術後留下的傷疤——這就是這條新聞的標題。當然你一定要說這也正是這條新聞的疤痕,我也沒有意見。

  沒有人喜歡自己身上的傷疤,吃娛樂飯的,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不僅是靠臉蛋吃飯,而且得靠皮膚吃飯。娛樂圈中甘心花費巨資來為自己去除或掩蓋疤痕者,比比皆是,而且不足為奇。不過,冰雪聰明者如孫燕姿,不僅敢於當眾展露她的疤痕,而且展示的是一道處于敏感部位的疤痕,與此同時,還坦然地告訴記者說,這道疤痕是她小時候因為得盲腸炎而做手術所留下來的。於是記者們就認為,小孫對自己身上的疤痕能夠毫不掩飾,體現了她自然不做作的個性,這正是她吸引大批崇拜者的主要原因。

  站在常識的立場,身體上的傷疤肯定是不美觀的,有可能的話,大多數人都願意把它掩蓋起來,至少不會樂於當眾展示。不過這種事現在也很難說,據英國《 星期日泰晤士報 》的報導,英國的前衛青年,現在已不再滿足於用紋身來表現自己的時尚和潮流,轉而流行一種更酷的玩意兒——請美容外科醫生出手,用手術刀在自己身上“製造”一個傷疤,作為最前衛的身體標記。一家名為《 地下 》的青少年另類潮流雜誌的編輯米頓說,這個時髦始於倫敦和曼徹斯特的夜店,在20至25歲的青年中最受歡迎。“別人也許認為不可思議,但經常出沒於夜總會的年輕人覺得疤痕很性感很有魅力。”

  對於一道疤痕的評價,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傷疤的來歷。也就是說,造成傷疤的原因比傷疤本身重要得多。就以孫燕姿的例子來說,正因為是小時候做盲腸炎手術的結果,於是無形中使傷疤的主人與傷疤的觀眾之間獲得了某種“親和力”,因為盲腸炎是一種常見的兒童疾病。此外,在我看來小孫之所以敢於當眾展露她的疤痕,除上述原因之外,還有一點也比較關鍵:據這則報導說,她的小腹部極為平坦,而且“毫無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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