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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居正笑道:「這是你解的?」顧氏說:「我哪裡懂得這多玄機,是關帝廟的解簽人說給我聽的,千難萬難,有皇上為你做主支持,這事兒就逢凶化吉。」張居正問:「如果皇上不為我做主呢?」顧氏只是說:「不會的。」張居正道:「國家大事,豈是一支簽能解得透的,當今皇上同允修一樣大,才十歲。」

  顧氏換了個話題:「聽說,你救了一個女孩?」

  「夫人怎麼知道的?」

  顧氏抿嘴一笑:「首輔大人的一言一行,關乎著國家和朝廷,外邊早就傳遍了。」張居正看著她,略有吞吐:「我把她安置在積香廬,現如今她獨自一人,無依無靠,我只是想……」顧氏打斷他:「別說了,不用表白,為了你的名聲,你該明媚正娶,將她娶進家門。你在京城孤身一人,該有個問暖問寒的人,侍奉你左右,更何況你一定很喜歡那姑娘。」張居正說:「夫人想到哪去了,她是個好姑娘,但這跟你想的不一樣,那孩子才十八歲,而且一心想著皈依佛門,我一堂堂男子,怎能在此刻以強凌弱,將她占為己有呢?我只是想幫她,幫她走出困境,重新喚起她生活的樂趣。」顧氏道:「原來是我想多了。天長日久你們在一起,一旦生出感情,你要是不好意思開口,我來幫你去跟那姑娘說。」

  張居正感激地注視著顧氏。游七進來稟道:「老爺,允修的生日宴席已經擺上了。」

  皮條鱔魚,粉蒸筒蒿,東瓜燉甲魚裙邊,還有紅山菜苔,都是張居正最愛吃的家鄉菜。他納罕道:「這菜苔三月份就沒有了,這會兒,你從哪能兒弄到的?」這紅山菜苔,惟有長在洪山寶通寺的古塔之下一畝多地中的,吃起來最脆最嫩。顧氏回他道:「在冰窖里藏著的。」張居正將菜苔揀了一筷子放在口中,嘖嘖贊道:「好吃,好吃,看到這些菜,我也生起了蓴鱸之思,想念故園家山了。」

  剛過辰時,抄完經的李太后從經室出來。候在花廳的邱得用連忙跪下喊道:「太后娘娘!」李太后坐到繡榻上,看著他紅紅的眼睛,納罕道:「邱得用,好端端的,你哭什麼?」邱得用說,今天三法司會審把章大郎判了死罪,章大郎是咱外甥,可憐咱老姐姐家,三代單傳,就這一棵獨苗,還望太后娘娘看在老奴這麼多年跟著您的份上,高抬貴手,救咱外甥一命。李太后便問馮保:「馮公公,章大郎一案,已經判了嗎?」馮保道:「回太后,今天三法司會審,已經判了死罪並於西市斬首。」邱得用大驚,淚流滿面。李太后嘆道:「這案子判得倒真是不慢!」馮保說:「眼下,因為胡椒蘇木折俸,京城官員怨聲載道,張先生此舉,意在殺雞嚇猴。」

  李太后沉思不語。邱得用哭著罵道:「這個張居正是存心跟奴才作對,他明知道章大郎是我外甥,只要稍加留情,章大郎便可免去死罪。」李太后說:「放肆!」邱得用連煽自己耳光:「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李太后憐憫地看著他,問除了章大郎,他還有什麼親人,邱得用道只有一個遠房侄兒,李太后說:「章大郎已經死了,讓你那遠房侄兒進京來,承繼章大郎的職務吧。」馮保在旁說:「邱公公,太后此舉已屬不易,你還不趕快謝恩。」邱得用抹著臉上的淚,跪下道:「奴才謝恩。」

  第十一章 鐵面柔情(7)

  走出乾清宮,找了一個僻靜地方,邱得用將寥均拉到牆角:「這個張居正,我這輩子跟他勢不兩立,我侄兒既然已命歸九泉,再留著那個玉娘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你今晚就派人去依翠樓。」他做了一個殺頭動作:「他既然不仁我就不義,去吧,但千萬做的乾淨一些,絕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依翠樓前廳進來了一位男子,姑娘們一擁而上:

  「老爺,你上我那去!我一定讓你銷魂。」

  「老爺,小女子是專程在此等候您的。」

  夏婆從她們身後走出,她疑惑地辨認那男子,匆忙出門。

  男子跟隨某個姑娘進了一間香閣,關上門,一把抓住姑娘的手,掏出一錠銀子,悄聲道:「你拿著這銀子,在屋裡好生呆著,只要不出這門便可。」姑娘如獲至寶:「老爺放心,小的一定遵命。」男子悄悄出了門,他躡手躡腳地走向後院香閣,他推開門向內探望,屋內一片漆黑。忽然,院內火把通明,以王篆為首的兵士圍住了那男子,男子欲逃。兵士一擁而上,將他按住。

  馮保在念一份邸報的條陳:蘇州府知府報告,蘇州府治西南太湖之濱,有一座山突然自己移動。初開始緩慢移動,漸漸變快,往太湖而去。好像要下湖,一村民正好路過,見此情景大聲疾呼曰:「此山要走下湖也!」聞者皆愕然而呼。山隨呼即止,已離舊址一百多丈矣。

  朱翊鈞樂了,拍手道:「山還會跑,真有趣。」

  馮保乾笑,覷了張居正一眼。張居正斂眉凝神,毫無表情。馮保咽了一口唾沫,念開第二段:江西撫院來札:南昌府城隍廟殿下庭中生三塊石頭,初出地時只有四五寸,過幾日便已長了一尺多,以後日日見長。大約不過十日,已長了三四尺。其初生時,無人覺之是石,偶一人見了說:「此處想生出山來。」石頭聽了此話後,遂不復長。

  朱翊鈞頗覺疑惑,自言自語道:「石頭又不是草,怎麼能長呢?」

  張居正問:「方才馮公公所念簡報,皇上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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