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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樺愣愣地盯著對面牆上掛著的一副版畫很久。那副版畫,她才住進來時就注意到了,花了一分鐘的時間觀賞了一下。沒什麼特別的,她一眼就知道應該是從淘寶上批發下來的裝飾品,雕著梵谷的《向日葵》。可今天,絢爛的向日葵上奔放的色彩驀然轉化成騰騰的火焰,從牆上燃了起來,直直要燒到覃樺的瞳孔中。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做了一個夢的,只是覺醒後,夢都散了去。她忘了,像是被拋下的嬰孩坐在漫天的大雪裡,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天地蒼蒼,不知南北。那種浸滿在血液中的悲傷在此刻沿著血管一點點的浸透全身,她的四肢隨之發軟,像是被浸泡在福馬林里的死屍標本。

  手機鈴聲停了一下,又很快鍥而不捨地響了起來。覃樺終於聽到了點屬於喧囂人世的動靜,從幻覺中醒了來。未曾留意窗外的陽光大盛,反倒一個撲身,像是撿到了了不得寶貝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手機從枕頭低下取了出來。

  看到顯示頻上“傅延遇”三個字時,覃樺在一瞬間,五味雜陳。

  她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傅延遇神清氣爽地和她打招呼:“中午好啊,小懶貓,終於肯起床接我電話了。”

  他昨日大概是睡得不錯的,話語裡折著笑意,細細拆開,是滿足的喟嘆。

  “我給你開門。”

  其實是應當再拜託傅延遇在門後稍後會兒,容她換好衣裳疊好被子再開門的。可是,覃樺卻不願耽擱這一小會兒,她掀開被子,踩著酒店的棉拖鞋,蹭蹭地拖踩在地上給傅延遇開了門。

  門外傅延遇,穿著件長款的黑色羽絨服,手上拎著兩袋早點,笑眯眯地看著她。

  “真的睡到這個時候了啊。”

  覃樺蓬亂著頭髮,她雖然還是知道儀容隨手抓了兩把,但仍然還是蓬蓬散散的,應該是昨天睡相不好,頭髮提出了抗議。她穿著珊瑚絨的熊貓型睡衣,上衣後還綴著個小球,這讓她看上去綿腫了不少,只有褲腳下擺還露出個細細的腳踝。

  “進來吧。”覃樺不大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給你買了小籠包和餛飩。”傅延遇說,“先去洗漱,換衣裳,再來吃……”他頓了頓,有些困惑地眯起雙眼,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半晌,方才不確定地說,“早中餐?”

  覃樺被他這話說得更加不好意思了,邊開了衣櫃挑衣裳,邊說:“冬天天冷,起不來,也該是覃之常情了。”頓了頓,又不大甘心,多問了句,“三哥是何時起床的?”

  “我?早得很。”傅延遇笑,“早飯吃完七點,之後在房間裡幹了點事情,十一點下樓買了吃的,十一點半,給你打了三個電話,叫起一隻小懶貓給她送吃的。”

  覃樺取了衣裳,聽到傅延遇調侃自己,說:“我這人,喜睡得很,寧可少吃口少件衣裳穿,也不願意少睡一個小時,就不和三哥爭了,三哥最勤勞了。”

  傅延遇咬著唇一笑,輕抬起下巴,說:“快些換衣裳,過活兒飯菜涼了又不好吃了。”

  覃樺換了衣裳,隨手拿了根發圈抓了把頭髮在後腦勺,說:“張導說晚上請劇組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

  傅延遇本來因為等得無聊,看著牆上那副版畫發呆,聽到覃樺問了,這才略略回過神,卻是拒絕:“說好的二人世界呢?”

  “張導說要請吃飯,不大好意思拒絕。”覃樺想了想,“大家都是孤身在這兒,晚上有個聚餐大概都會去吧,我不去,怪惹眼的。”

  傅延遇問她:“確定都參加?”

  “嗯……”覃樺被他這一問,倒也想起來了,說,“顧商暉前輩是不去的,他還多請了兩天,說要回去陪老婆孩子。”

  “這不是個很好的理由嗎?”傅延遇說,“他們是孤身在這兒,你可是要陪家屬的。”

  覃樺啐他:“亂說話。”

  酒店的沙發偏小,傅延遇騰開了位置讓覃樺坐,解了餐盒把小籠包和餛飩取出來給她吃。覃樺一面享受著周到的服務,一面與他說話:“我昨晚似乎做了個大夢,叫我睡得不是很安穩,早上起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還把你身後的那副畫看成了大火。”

  傅延遇安安穩穩地聽著,抽了張餐巾紙遞給覃樺,示意她擦去嘴邊的辣椒汁。

  “我好像夢到了……其實也不大記得了,但我覺得我看到了幾個影子,我知道我在哪裡見到了他們。”覃樺接過餐巾紙,頓了頓,往嘴邊胡亂地抹了一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是在南秦的宮殿裡。”

  傅延遇說:“你是入戲得太深了,才會做這樣的夢,不要多想……”

  “你說你記得上輩子的事情,為何會不相信我也能夢到呢?”覃樺反應很快,即刻問道。

  傅延遇的目光中閃現了一絲哀傷,他正正地坐著,目光迎向覃樺,並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只是說出的話,帶著幾分軟弱:“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記得。”

  覃樺說:“可是也不排除我能夢到。”她不再說了,支著下巴吃了兩個小籠包,這才又說起了那個夢,“我夢到了一個女孩子,很奇怪,我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不該是這個世界的人。她與我,夢裡的那個我,說了些什麼,我一點也想不起來,可我記得我的回答。”

  她看著傅延遇,說:“人都說,身後之事,哪怕洪水滔天也與我沒了關係。既然秦樺註定身死於此,又何必耿耿於懷,執著下一世?”

  傅延遇的瞳孔驀然收縮,呼吸也因為震驚而急促了起來,他起身,臨下看著覃樺。覃樺仰頭,可以看到他的面色因為激動而潮紅,額角略略有青筋起來,他的目光,夾雜著看不真切的情感,覃樺糊著腦子,實在理不清了。

  “從頭至尾都是如此,終歸還是我……”

  從頭至尾該是哪班如此?傅延遇依然沒有說,他只是這樣看著覃樺,覃樺從來沒有在他的眼睛裡看到過,這麼濃密的悲傷。

  “我的婚事,你當初說相看也相看了,訂下也訂下了,從未問過我的意見,我不怪你,我知道我們處境困難,需要援手。”傅延遇顫著嗓子,看著覃樺,“可是看你後來歡歡喜喜地出嫁了,沒過幾年,就養了一雙兒女,我也……不怪你,怪不了你。可是,我沒有想過,到了最後,你依然沒有想過哪怕一點點可能,我們也是可以在一處。”他的聲音已經有了哽咽,眼眶轉紅,“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覃樺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聽懂傅延遇說了些什麼,她只覺得,自己不過是說了個晚上的閒夢,傅延遇又怎麼突然情緒這般起動了。她按下心中的不安,細細地回想了方才傅延遇所說的每一個字,終於冷靜了下來。

  “你說的,是公主吧?”

  傅延遇說:“她也是你。”

  覃樺沉默了一下:“她最後有機會和你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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