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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我很好追的,只要對我好就可以了,本來我也不記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嘛,就因為你對我好,所以我才喜歡你的。”覃樺笑眯眯地安慰他,“現在,你要忘了,剛剛好,公平。”

  傅延遇笑著摸摸她的頭。

  其實,有件事情,他沒有和覃樺說,他是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漸漸忘卻的。

  塵世的事情在遺忘,幽冥的記憶卻不斷被掀起。傅延遇前兩日做了場大夢,夢中煙霧環繞,一片木舟被船槳推著,划過死靜無波的河水,向著飄搖在半空中的城樓而去。城樓上,燃起簇簇鬼面的火,不斷地噴出,伴隨著尖叫,是一張張扭曲的臉孔。搖船的老翁穿著蓑衣戴著斗笠,自始自終都沒有看傅延遇一眼,只是一板一眼地滑動槳板,熟練地把想要爬上船的落水鬼打了下去。

  傅延遇青灰著一張臉,身上穿著囚服,戴著鐐銬,無言而又冷漠地跪坐著。他的眼睛,與著幽冥十三司很是契合,一樣的黑,一樣的沒有希望。他抬著下巴,下頜隱隱收緊。

  “船家,等等。”

  有幾片桃花隨著清泠的聲音飄到了河面上,水中鑽出幾隻落水鬼,立刻將那幾瓣桃花廝奪在手,不由分說吞了下去。水面卻仍舊靜靜的,沒有任何的波瀾泛起。

  “船家,船上的這個人,是我的。”船上的女子,籠著衣袖,木著一張漂亮的臉蛋,淡淡地說,“我和他的交易,還沒有結束。”

  傅延遇抬頭,眯起眼看著女子。她的背後是鬼火大盛,能看到她烏髮編辮,用紅色的杭綢帶系住,發尾綴著兩個遇風不鳴的鈴鐺。穿黑紅的八幅湘裙,腰間繫著玄色宮絛,宮絛間是一個白色無花式的荷包以及一根晶瑩剔透的骨笛,裙尾是油然騰躍的陰黑,如黑火般要吞噬血色。

  他撐著身子,勉強起了一半,那老翁似有所覺,抽身一個槳板打在傅延遇的肩膀上,深深又將他壓了下去。

  “鬼將軍,此人已入了幽冥司,已是我幽冥司的人了。鬼將軍又何苦截他輪迴的路?”老翁的聲音,不像是從他的身上發出來的,倒更像是岩岩溶洞中三五種聲音拌在一處,帶著翁翁的扭曲變形。

  “你可以放他去輪迴,只是我手上有他半條靈魂,你確定,他入了輪迴道後還能活?”

  “我已經跟她做了交易,還望老翁成全。”傅延遇的聲音,帶著灼燒感,那些落水鬼一聽,便知道了這是鬼將軍的人,立刻不敢放肆,遁水就走了。

  “傅延遇再往陽世借三十年光陰,拿下輩子嘗。”鬼將軍道。

  “用什麼?聲音?這麼便宜?”老翁立刻想到了傅延遇的聲音,“這麼便宜的買賣,鬼將軍也可以做?”

  “不是聲音,是聽覺,我做人缺個聽覺。”鬼將軍說。

  老翁長長嘆了口氣,幽冥司中鬼火騰騰,等待輪迴的靈魂低低應和:“忘川河上奈何橋,奈何橋上一碗湯,孟婆湯中忘憂草,忘憂草後忘百事。你又何苦,掙扎於此?”

  傅延遇所記得的,只有老翁最後問的:“你此生這般想,只因你此生百般留戀,可後世當你失了這三十年的靈魂,可還願意如此?你這是自私之至。”

  傅延遇捏緊了覃樺的腰側,垂下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問道:“倘若,我日後殘疾了,你還會要我嗎?”

  覃樺不明所以,只是覺得傅延遇情緒低落得很,他手上的力道實在太重了,捏得她疼。可偏偏,湊在她肩膀上的呼吸又這般急促。

  “卿卿,我會記得的,我是這樣喜歡你。”

  幫他拘命的時候,那個不怎麼說話的鬼將軍忽然在最後對傅延遇說:“你可要想好了,我給你輪迴,同樣的,也帶給你宿命。”

  傅延遇定定地看著她:“什麼宿命?”

  “和她在一起的那個人,不是傅延遇,又或者,她不是覃樺。”

  傅延遇思量了一下,說:“是我的靈魂?”

  鬼將軍看著傅延遇。

  傅延遇笑:“二選一的可能,所以她一定是覃樺。而且,”他輕輕地說,“即使我現世的記憶消失了,可我的靈魂沒有變。”

  “所以,還是我。”

  “卿卿,”傅延遇捧起覃樺的臉,說,“不管怎樣,都是我,知道嗎?”

  覃樺終於猶疑了起來,說:“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別打啞謎,與我說清楚了,不好嗎?”

  “我會和你說的,不過不是現在,明天好嗎?”傅延遇的吻輕輕落在了覃樺的額頭上,“現在還算是約會時間,不談糟心的事。”

  覃樺不再多問了,乖巧地點了點頭,說:“好。”

  傅延遇摟著她的肩膀上,說:“明天幾點能起床?”

  “嗯,大概不到十一點起不來。”覃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說,“我和我的床大概是前世的戀人,所以今生才會這樣的難捨難分。”說完話,她才覺得這句話說得不大好,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矮著身子往茶几上又把蛋糕端過來,挖了一勺子,遞到了傅延遇嘴邊,說,“來,張嘴,啊~”

  傅延遇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微微張開了嘴,覃樺笑眯眯地送進了他的嘴巴里。傅延遇輕輕把蛋糕咬了下去,卷著舌頭往唇上一舔,歪著頭笑了。

  “明天十一點給你送午飯,記得來開門。”

  覃樺搖了搖頭,指著桌子上的蛋糕說:“吃這個就好了。”

  “這是小零食,而且天冷,吃這個小心胃難受。”傅延遇看了下時間,輕輕呀了聲,說,“都沒注意,已經兩點了,快些洗洗漱漱睡了吧。”

  “好的。”覃樺其實倒不覺得困,今天晚上從片場下來後見到傅延遇,她的心情總保持在一種亢奮的狀態。剛才聊天聊得也好,她更加沒有睡意了。直到現在傅延遇提了一句,才下意識地打了個哈欠,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捂著嘴巴說,“好像的確有點困了。”

  傅延遇起身,說:“等等,給你一樣東西。”

  他的行李一直都放在門口,現在說完話,立刻就跨了幾步走過去,打開行李箱,覃樺好奇地跟上:“還有禮物?”

  “不是禮物,是情書。”傅延遇把信遞給她,“說好的,一天一封,沒有落下的,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加勤奮的作家了。”

  ☆、第三十六章

  那天晚上,覃樺睡得不大安穩。躺在柔軟的床榻之間,身子卻總是不安分地輾轉反側,無論四肢是以何種姿勢擺放著,也覺得不大爽利。人在半夢半醒間昏昏沉沉,總覺得依稀間看到了幾個影子從眼前閃過,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是誰的。但分明,眼皮沉甸甸地蓋在眼珠子上,將光亮嚴絲縫合地擋在外頭。

  覃樺是被傅延遇的電話鈴聲吵醒的。她定的鈴聲,是很緩和的《天空之城》,音樂本是溫柔的,可偏偏今日,有著追魂的急迫,把覃樺硬生生地從似夢非夢的睡眠中逼了出來。她惶惶地坐起,本來蓋到肩頭的棉被滑落到腰側,也幸好,屋內空調打得足,並不覺得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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