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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我不信任你們的惡意的美!我如情人一樣,不信任一個太柔媚的微笑。

  如這妒忌者溫柔地而又堅決地推開他的愛寵一樣,——我也這樣地推開幸福的時刻。

  幸福的時刻,離開我吧!你出乎意外地帶了一個幸福到來!我卻正準備接受最深的痛苦:——你的到來,多不是時候啊!

  幸福的時刻,離開我吧!你毋寧在我的孩子們那裡找尋安居所吧!快些!把我的幸福在哺前祝福他們吧!

  夜晚已經近了:太陽西匿了。去吧,——我的幸福!——查拉斯圖拉如是說。他整夜地等候著他的惡運:但是,他枉然地等著。夜仍然是明靜的,而幸福卻越走越近。但是,天快破曉的時候,查拉斯圖拉心裡笑起來,他諷刺地說:

  “幸福追逐著我。這是因為我不追逐婦人的緣故。而幸福是一個婦人。”

  日出之前

  啊,我頭頂上的天,無滓的深邃的天啊!光之深谷啊!當我望著你時,我因神聖的希望而戰慄著。

  躍到你的高度上,——那是我的深度!藏在你的純潔,——那是我的天真!

  神被他的美所遮掩:同樣地,你也藏著你的星球。你不發言!這樣,你向我宣示你的智慧。

  今天,你沉默地在怒海上為我而來:你的愛與羞澀向我的激怒了的靈魂說話。

  你美麗地向我走來,藏在你自己的美里,你用無字的語言向我說話,用你的智慧顯示著自己:

  啊,為什麼我不曾猜到你靈魂里的全部羞澀呢!日出以前,你已經向我走來,向這裡最孤獨者走來了。

  我倆向來是好朋友:我倆共有著我倆的悲哀,恐懼與深度。太陽也共屬於我倆的。

  我倆不交談,因為我倆知道得太多了:——我倆沉默地互看著,用微笑交換我倆的知識。

  你不是我的火放出來的光嗎?你不是我的知識之姊妹靈魂嗎?

  我倆曾同學到一切:同學到怎樣超出自己,升華自己和無雲的微笑:————自遠處用明亮的眼睛無雲地向下微笑,而禁錮,目的與錯誤在他們下面雨似地冒汽著。

  當我獨自漫步著的時候:在夜裡,在迷惑的路上,我的靈魂需要什麼棄飢呢?我登山時,如果不是找尋你,我在峰頂上找尋誰呢?我的一切旅行與登山,只是策拙者之必要與下策:——我整個的意志想獨自飛翔——向你飛翔!

  什麼東西比那些飛過的雲與使你混濁的一切更可恨些呢?我甚至恨我自己的恨惡,因為它也混濁了你!

  我恨那些飛過的雲,那些爬行的賊似的野貓:它們奪去我倆的共有物,——一個無限的肯定與亞們。

  我倆厭惡那些依違兩可者和好事者,那些飛過的云:它們是不徹底者,不知道從心底祝福,也不知道詛咒。

  我寧願藏在桶里,只看見一塊小天,寧願逃在深谷里,簡直沒有天,不願看見你這光明之天,為飛過的雲所混濁!

  我常常想用閃電之金線系住它們,使我能像雷一樣,在它們罐似的腹上擂鼓:————一個發怒的擂鼓者,因為他們從我偷去了你的肯定與亞們!我頭頂上的天,無滓的光之深谷呵!——因為它們從你偷去了我的肯定與亞們。

  因為我喜歡鬧響,雷聲與風暴之詛咒,而不喜歡慎重的多疑的貓的安息:而在人群里,我也最恨那些悄步者,不徹底者和躊躇不定的飛過的雲。

  “不知祝福須學詛咒!”——這清晰的教訓從光明的天降給我,這星球便在黑夜裡也在我的天上發光。

  但是,我是一個祝福者一個肯定者,如果你,無滓的天,光之深谷啊,在我旁邊!——我把我的肯定與祝福,送到一切深谷里去。

  我成了一個祝福者與一個肯定者:而我曾因此奮鬥過,我曾是一個奮鬥者,使我有一個終於有自由的手去祝福。

  但是我的祝福是:高出於每一物件,像它自己的天,圓屋頂,蔚藍的鐘與永恆的信心一樣:而如是祝福者也是被祝福的!

  因為萬物都在永恆之泉受過洗禮,超出善惡以外;善惡自己也不過是逃遁的影子,雨天的痛苦與飛過的雲。

  真的,當我說:“萬物之上有機緣之天,天真之天,偶然之天,放肆之天”:這不是一個瀆褻而是一個祝福。

  “偶然地”,——這是世界上最古昔的貴族稱號;我把它還給一切事物;從目的之奴籍里解放出來。

  當我說:“萬物之上,或萬物之本身里,並無‘永恆的意志’”,我是把這個自由與這個天的晴明像蔚藍的鐘似地放在萬物之上。

  當我說:“萬事中一件事是永不可能的,——合乎理智”,我是把這個放肆與這個瘋狂放在這個“永恆的意志”之位置上!

  不錯,一點點理智,一粒智慧的種子,從這星球播散到那星球,——這酵是被混在萬物里的:為著瘋狂,智慧被混在萬物里!

  一點點智慧,誠然是可能的;但是在萬物里,我找到被祝福的信心:以致它們寧願在——機緣之腳上跳舞。

  啊,我頭頂上的天啊!無滓的高慡的天啊!我覺得你是純潔的,因為你無所謂理智之蛛,也無所謂理智之網:——

  因為你是一個神聖的機緣的跳舞場,因為你是一個神聖的骰子與賭博者的神桌!——但是你羞紅了。難道我說了什麼不可出口的事嗎?難道我想祝福,卻反瀆褻了嗎?

  或是因為有我們兩個人而你害羞吧?——你吩咐我離去,莫再多言,因為白晝到來了嗎?

  世界是深邃的:——遠過於白晝所能想像地深邃。許多事情是不應在白晝前說出的。白晝到了:我們分別了吧!啊,我頭頂上的天啊!羞澀而熱烈的天啊!,啊,你,我的日出以前的幸福啊!白晝到了:我們分別吧!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侏儒的道德

  一

  查拉斯圖拉登陸以後,他不逕往他的山與他的洞府去,他仍到處漫遊著,詢問著這件事那件事;他自嘲道:“看吧,這是一條多曲的返於源泉的河!”因為他想知道:在他遠去的時期內,人間又發生了什麼!人變大了呢,或是變小了。一次,他看見一排新屋;他詫異地說道:

  “這些屋是什麼意義呢?真的,任何偉大的靈魂決不會建築它們作自己的象徵!

  也許一個蠢孩子從玩具盒裡拿出來的吧?我希望別一個孩子又把它們收入玩具盒裡去呢!

  這些房間:人類可以進出嗎?我覺得它們似乎是為絲製的玩偶,或貪吃的而被吃的貓做的。”

  查拉斯圖拉站著沉思一會。最後,他悲哀地說了:“一切都變小了!

  到處我看見一些低矮的門:與我等高的人還可以過去,但是——他必得俯著!

  啊,什麼時候我才能回到我的不必折腰的故鄉,——不必向侏儒們折腰的故鄉呢?”—…查拉斯圖拉嘆息了,望著遼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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