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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七日,在武媚冊後時已經被追封為司空的武士彠又被再次追封為司徒、周國公.

  三月十七日,武皇后祀先蠶於北郊.

  四月十四日,高宗偕武皇后登安福門城樓,觀玄奘迎御製並書慈恩寺碑文,這場典儀上的儀仗徒從之盛,是自魏晉以來佛事中從未有過的.

  大慈恩寺位於長安宮城,是李治做太子時就發願為母親長孫皇后興建的寺院.這道御製碑文則完整地記述了建寺的過程之盛.從表面看來,關於這道碑文入寺的整個過程都顯得慈悲不已,一片祥和,事實上卻已經顯出了長孫家族的末路氣象——除了碑文製成當天,由長孫無忌向袞袞諸公宣讀了一趟之外,其它的出頭露面機會都由新貴薛元超、李義府、許敬宗給占了去.當長孫無忌站在台上做一部讀稿機,念著高宗感懷母恩的字句、回憶小外甥發願建寺時的溫馴聽話,想到曾經的權傾朝野,體味現實中長孫家族的處境,這可真是絕頂的諷刺,長孫無忌又該有一種怎樣的悲涼.長孫皇后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哥哥能遠離權柄,使長孫家族能夠綿延長遠,如今看來,是將要成為泡影的了.高宗之所以還沒有立即動手,只不過是因為長孫無忌入主中樞三十餘年,枝繁葉茂,刨坑斷根的工作需要時日而已.

  而此時,站在安福門城樓上的武皇后腹中已經懷上了她的第三個兒子,這一切都顯示著李治對武皇后的寵戀殊深.照常理推測,所有的人都認為,如今皇寵隆重的武皇后家族,將要取長孫氏而代之了.然而武皇后卻並不著急.

  九月十二日,武后制《外戚誡》獻於高宗.彰顯自己並不在乎提拔外戚的意思之餘,話里話外似乎也敲打著長孫家族.

  同年,十一月初五,武皇后生下了她的第四個孩子:三子李顯.

  這時候,高宗對新晉信臣的寵任已經到了極端的程度.洛州女子淳于氏有美色,卻是個殺夫疑犯,由於案情重大被送押大理寺.可是正所謂沒有最猛,只有更猛,李義府居然毫不在乎淳于氏的光榮歷史而看上了她,硬讓大理寺丞畢正義直接送進自己府里納之為妾.這事被大理卿段寶玄一本奏上朝廷,高宗稀奇之下命人調查.李義府怕事情鬧大,為了封口硬是逼著堂堂四品官畢正義上吊自殺.這樣一樁奇案,高宗居然在"知之"後,滿不在乎地"不問"了.

  這樣的枉法縱容,當然是因為李義府是個得力的助手,正所謂人有人路蛇有蛇道,敢於這樣膽大妄為不按規矩出牌的也可算是非一般人材,難逢難遇.常言有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高宗就是這樣一位欲成大事的人物.只要李義府還肯聽指揮,一切都好商量.高宗是要留著他派大用場的.

  就在同一年,拔除長孫無忌"同黨"的行動開始一步步進行.

  看著這樣的形勢,大約是出於背水一戰的決心,長孫無忌的姻親韓瑗向高宗上書,為禇遂良喊冤了.然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老臣派吃了一場又一場的大虧,卻仍然沒有弄明白高宗心頭的大忌,還在絮絮叨叨他們"先朝老臣"、"扶立陛下"的功績:"社稷之舊臣,陛下之賢佐.""陛下無故棄逐舊臣,恐非國家之福!"

  不用想了,原本是哪裡跌倒的,還要繼續在同一個地方摔下去.這樣的對白聽在高宗的耳朵里,後果可想而知."上不納."韓瑗試探不果,知道結局將不妙,再次要求"歸田裡".又是"上不許."

  高宗是絕對要讓韓瑗閉嘴的,但是豈能讓他走得如此乾淨,還反過來給自己這個皇帝戴上一個"無故貶退舊臣"的名聲?果然,沒有多久,許敬宗和李義府就出手了.兩人一齊上奏,誣陷韓瑗、來濟與外放的禇遂良勾結,想要圖謀不軌.奏章一上,高宗全本照准.韓瑗背著罪名,從錦繡長安被貶出京城,做了振州(海南三亞)刺史,來濟則貶為台州(浙江臨海)刺史,禇遂良加貶為愛州(越南清化|)刺史,可憐的王皇后舅父柳奭加貶為象州(廣西象州)刺史,長孫無忌的表弟高履行也由堂堂太常卿駙馬都尉貶為益州(成都)長史.

  可憐的禇遂良英雄末路,怎麼也想不通當年那個淚流滿面的小皇子怎麼會薄情如斯,他仍然一廂情願地騙自己說所有一切都是武皇后蒙蔽聖聽.來到邊陲小城後,他給高宗遞了最後一份正式的表章,滿懷深情地回憶:"往者濮王、承乾交爭之際,臣不顧死亡,歸心陛下.""卒與無忌等四人共定大策.及先朝大漸,獨臣與無忌同受遺詔.陛下在草土之辰,不勝哀慟,臣以社稷寬譬,陛下手抱臣頸."哀求這位曾經抱著自己脖子尋求安慰的皇帝,自己已經是"螻蟻餘齒,乞陛下哀憐."

  然而正如前文所說,這樣的舊事越是重提,高宗厭惡之心就越是強烈.禇遂良終於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遙遠的愛州.

  大清洗的暴風雨,將要席捲大地.

  而此時的長孫無忌,卻已經完全沒有了還手之力.他知道自己將要走入深淵,卻只能躲在家裡著書立說,眼睜睜地看著外甥調整軍政棋盤,安排自己的悲慘末日.

  顯慶四年初夏季節,最後收網的時候到了.和從前一樣,白臉例牌是武皇后唱的."敬宗揣後旨,陰使洛陽人李奉節上無忌變事",誣告長孫無忌將要謀反.然而就在明說"揣後旨"的同時,史書也留下了一段暗地裡意味深長的君臣對白.

  高宗看過許敬宗的奏報後做大驚失色狀曰:"哪有這等事!我雖然素知舅舅被小人蒙蔽,但據我想來,舅甥骨肉,最多也不過就是生些小疙瘩,哪裡就會造我的反?"

  許敬宗是個明白人,立即大唱讚歌:"陛下實在仁愛,然而長孫反跡已露,陛下若還是不忍,亦非社稷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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