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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說美國怎麼啦?怎麼學起我們中國,國家印鈔票賣債券,去救沒救的汽車公司、去注資已破產的銀行,錢都花不到點子上。結果,信貸沒有再活絡、房價繼續尋底、市場依然收縮、失業率照舊爬升,而美元則一台階一台階的往下走,美國的投資者不要美元、世界的投資者不要美元,連日本、俄羅斯、台灣的中央銀行也不敢只持美元,美國債券長期短期利息再好都難以出貨。美元在09年初曾一度回升,但之後兩年已再跌了百分之二十五,終於世界對美元的信心到了臨界點,在二月的一個交易日之內,噩夢驟然而來,美元被恐慌性拋售,隨之是美股崩盤,黃金二千美元一盎司,美國聯邦儲備局主席和財政部長辭職,諾貝爾獎經濟學家史蒂格利茨和克魯格曼等一起確認美國正式進入高通脹式大衰退,即中國媒體所說的冰火期。

  這時候,世界大部份地方的經濟當然不妙了。中國的情況呢?中國也危了,出口停滯、失業人口驟增、股市連續跌停板,這次經濟的增長由正變負大概是逃不掉了。2009年靠國家財政撥款直接投資來刺激經濟的行為,雖然有助於保證GDP增長,卻並沒有真正拉動消費內需,不少錢是投在可疑的大型項目和固定資產上的,受益者主要是官僚及央企的裙帶利益集團,反而助長了國企對市場的壟斷,壓縮了民企空間。

  最要命的還是美元大幅貶值。在2004年前,中國每年的對外貿易順差不大。但從04年開始,中國越來越不需要外國製造的進口工業產品,而出口卻越做越猛,外匯儲備驟然攀升到超過二萬億美元,然後在一天內不見了三分之一以上價值。原來,中國雖然叫嚷了半天,其實並沒有像日本、俄羅斯、台灣等地的中央銀行在放美元,而是一直到最後還在挺美元、買美元資產,不是不想跟美元逐步脫鉤,而是因為缺乏其他選擇。我們是已經跟日韓東協、上海合作組織國家,在鋪墊雙邊的貨幣交換安排,我們是已經在積極要求美國發行人民幣結算的債券,即外國媒體所說的熊貓債券。所以不是不做準備,而是時不我予,只能祈望美元暫時不倒,想不到美元偏偏這麼快就倒了。但政治是殘酷的,光是主權財富縮水這項罪名,加上事後可預期的國內經濟負增長,上一屆政府在黨內已威望全失,到一年後換屆的時候將全無招架之力,肯定都要下台,那將是一個親痛仇快的時刻。這就是上屆政府毅然決定採用冰火盛世計畫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呀,既然橫死豎也死,索性背水一戰,釜底抽薪,以期扭轉乾坤,勝則全勝,敗則……敗則管他洪水滔天,是下屆政府的事了。

  美元大貶值的那一天,是正月初八,中國剛過了農曆年假期,除了部份工廠外,全面開市。那天早上幾乎所有新聞媒體都報導說世界經濟進入了冰火期。下午各城市就出現食品和日常用品搶購潮,到晚上已經人心惶惶。

  國家機器去哪裡了?

  其實,全國的公安、武警、解放軍當天都已經進入了戒備,中央向各級政府宣布:全國處於緊急狀態,冰火盛世計畫已經啟動。這個行動是一環扣一環的,必須全國一盤棋,按預定計劃走,才能竟全功。

  第一環,除新疆和西藏立即戒嚴之外,其他地方沒有中央命令,國家機器不准出動。換句話說,國家機器在等。等什麼呢?等著看要多久才出現真的亂象。等著看民眾能夠忍受多長的無政府狀態。等著那一刻,人民呼喚政府不要拋棄他們,懇求國家機器出來拯救自己。就是說,等到全國人民再度心甘情願的委身給巨靈。

  如果出現大規模打砸搶燒的情況,或居民集體逃離自己的居住地區,那就是國家機器出動的信號。結果,民眾度過了六天惶惶不可終日、謠言滿天飛的日子,到了第七天各地報上來的情況,已經有了動亂的跡象,但就是這樣,全國也只有少數地區出現大範圍打砸搶燒或居民集體逃難的現象。第八天正月十五,解放軍、武警部隊象徵性的開進全國六百多個城市,全無例外的受到居民的夾道歡迎。這說明在小康社會,人民怕亂多於怕專政,而且中國社會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無序,渴求穩定的人占絕大多數,只要矛頭不是指向政府,一切都好辦。

  那天下午,公安、武警、解放軍聯合宣布嚴厲打擊黑惡勢力,社會秩序一下恢復,連偷雞摸狗行為都戛然絕跡。政府也宣布開倉派送中央儲備糧的大米,每天限量配給,完全免費,二十四小時來者不拒,確保老百姓不愁挨餓。有意思的是,老百姓嫌國家儲備糧用的多季稻大米口感不好,都不愛吃,竟不踴躍領米,而且因為嚴打,投機份子也不敢去收購儲備糧倒賣給米酒廠。

  方草地氣憤的問何東生:“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嚇唬老百姓?”

  何東生像講課般的說:

  危機開始的時刻是很關鍵的,一開始處理不好就很難收拾。這次危機是超嚴重的,足以誘發全國性的群體事件。它從經濟面開始,但會引爆各種潛伏已久的深層社會矛盾,如果政府的反應太溫吞太零碎,老百姓是不會滿意的,怨氣會更大,但如果政府一步到位下重藥,有些階層又接受不了,會反彈。不管我們怎麼做矛頭都只會指向政府。

  當時中國的情況就是這樣,除了涉及少數民族的群體事件可能是族群對族群的之外,一般的群體事件,都是群眾與政府對立。很多老百姓已經有了定見,認定不鬧事問題不會得到解決,所以什麼雞零狗碎的事都動輒演變成群體性事件。

  如果全國同時發生群體性事件,矛頭、怨氣都是指向政府的話,我們的情境推演表明,政府不可能一個火頭一個火頭的去滅,或一個群體一個群體的去安撫,再多警力、軍隊、武裝力量都不夠,國家機器就崩潰了。

  反過來說,只要矛頭不指向政府,就不容易形成群體性事件。個別不法之徒滋事並不構成群體事件。

  所以,首先得不讓老百姓把所有的矛頭都同時指向政府。

  推演來推演去,險中求勝的惟一方法是讓老百姓自己嚇唬自己,怕政府拋棄他們,怕無政府。無政府狀態就是英哲霍布斯所說的所有人對所有人的戰爭,用他在《巨靈》或叫《利維坦》一書的說法,在自然的狀態下,人的生命,是孤獨、貧窮、齷齪、粗暴及短促的。生命財產全無保障,那才是終極的恐怖。你們認真想一想,大家整天說怕中國會大亂,怕的不就是這個嗎?因為怕無政府,怕大亂,大家反而主動願意在一隻並不可愛的巨靈前面跪下,因為只有這隻巨靈可以保障他們的生命和財產,就是說讓國家成為暴力的惟一合法壟斷者,舍此別無選擇。也就是說只有讓人們真的感到,大難當前,只能指望我們共產黨了,我們才能接著集中資源辦大事。

  小希頂了何東生一句:“現在談的是政府和無政府,沒有說政府必然就是你們共產黨!”

  何東生說:“爭論這個沒意義,反正現在兩者是一回事”。

  小希問:“你們製造無政府狀態,已經騙得民心,連北京老百姓都夾道歡迎解放軍進城了,還想怎樣?為什麼還要嚴打?你知道每次嚴打會有多少人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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