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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蓓蓓千百次在腦子裡描繪過這一刻,不過現實和想像畢竟有區別。蓓蓓跳起來,眼睛裡滿是驚恐,她喘著氣胡亂說著:“你不能,你不能。我不能,我不能。不能,不能。你,我。”

  女生的清醒畢竟來得太晚。這時候瑞平已經不能停止了,蓓蓓掙扎的時候,胸口兩頭精魅的小白鼠在亂撞亂跳,瑞平的心臟也便瘋狂撞擊著胸膛。蓓蓓的手在搖擺,但是她不能擋住自己的氣味傳導到瑞平那裡。他輕輕地說,“草-履蟲”。便一直向蓓蓓那裡擠壓過去。哪裡還管那些像雨點一樣掉在他身上的拳頭和巴掌。“我說過你可以嗎?”蓓蓓喘著氣用兩隻手撐著默默的但是野蠻的陳瑞平,她到底拒絕不下去,最後便把頭歪向一旁,張開兩手不再拒絕,胸脯起伏,淚水無聲地流著。

  一直在飄蕩著的瑞平的靈魂霍然就落地了,沉甸甸的,就附在瑞平自己身上,落在這張薄薄的蓆子上。

  一件大事做完了,當兩人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蓓蓓臉部肌肉作了一點動作,瑞平想應該是笑吧。瑞平的左肩上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蓓蓓忙著用雙手將自己最要緊的地方遮蓋了起來。但是那裡紅色的血跡滴在蓆子上。陳瑞平也驚怕起來,這是他的初夜,原來也是她的初夜!他們就這樣將自己的初夜丟了。

  “現在我和他一樣了。那個香港男人齷齪,我也不是什麼清爽的人了。”蓓蓓又笑了一笑,她想灑脫一點,不料就哭了起來。有一刻,兩個人同時有一陣戰慄。仿佛是有一把大斧在砍伐著蘋果樹,成熟的蘋果就落下來了,而青果就在樹上和樹葉樹枝一起驚慄。他們的生理已經成熟,他們以為自己已經是快要掉下的蘋果。但是他們的戰慄說明他們的精神還是青澀。

  “我在想,我要到今年冬天才到十九歲。”

  “我還要小一點,要到明年過年才是十九歲。”蓓蓓的兩隻眼睛望著天花板。

  屋子裡很暗,他們混身皮膚被汗水潤得發亮,檀香味道已經完全消失了。他們彼此聞到了對方新鮮的氣息。他聞到了他自己的那種腥氣,那是有別於革命的味道。這是一個無私的年代,在這樣的時代聞到個體的氣味是一個奇蹟。這種腥氣很快就充溢著整個房間。這一瞬間,他又想起了小妹,他感到自己此刻真的是很無恥。儘管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什麼表白。他感到自己最後的道德防線被美麗地解體了。

  “瑞平,痛嗎?我本來想好了,把自己順順噹噹送給你的,可是臨到頭來,我還是咬了你一口。”蓓蓓撫摸著瑞平的左肩,那裡在滲血,“你能不能笑一笑?回來的路上,你的臉陰沉得像要下雨的天!”

  生逢1966 17(7)

  “謝謝你。”瑞平不知不覺留下了兩行淚水。

  “有這句話,我就知足了。”

  這時候,他們已經坐了起來,瑞平的雙手圍著蓓蓓,重新注視著蓓蓓,他很珍惜地看著她小小的輪廓分明的胸脯,和胸脯上的兩點柔和的突起。長樂路路燈的淡淡側光依然是軟軟的,很適合暈染女生胸部的質感,小白鼠很安靜,隨著蓓蓓的呼吸起起落落。

  汪蓓蓓也就不說話了,她輕輕捏著瑞平的手指。一會兒,她說:“瑞平,我很擔心你呢,你的手很笨,看你的右手,手指甲就剪得像老鼠咬的。你是不是離不開你媽媽?你的右手指甲以前是不是你媽媽剪的?”

  陳瑞平聽到這話,心竟然顫動起來,以前只有媽媽這樣摸過他的指甲。

  門悄悄被推開了,只要一條門縫,只要一隻眼睛,就能看到整個房間。

  那人是餘子建。他開著窗,正在計算著他的B配件。亭子間上面正好是腳手架的竹篾片。他聽到陳瑞平走過來,一直到夜深沒有聽見瑞平回過去。他就躡手躡腳走上了樓,見到了白白的兩個身體纏在一起。

  他吃吃笑了,然後躡手躡腳下樓回到自己的亭子間。12點鐘,今晚他沒有在寂靜的弄堂里咆哮。

  瑞平很晚還沒有睡著。一個人在疲乏之極的時候反而睡不著覺。剛才因為媽媽去世,他腦子裡出現了空白,現在空白突然被一個女孩填滿。

  蓓蓓在說:“這裡有一樣東西,你拿去吧。這個世界如果我不和你做,和誰去呢?你如果沒有拿走,我不能就這樣離開上海。我一直在等你,這是我最後一次自由的選擇。”

  其實,他已經感到了蓓蓓是在利用他對付那個香港人。他知道一切從今年夏天在黃渡千秋橋開始,全是這個很有心機的女生的策劃。

  他的靈魂在拒絕,他的身體卻接受了她。蓓蓓穿著衣服是美麗的,以前他是憑著猜想來看她的,現在,他不得不說,不穿衣服的蓓蓓更美麗。他為此有一點欣喜。到了後半夜,瑞平感到自己渾身粘乎乎的,就感到十八歲的純潔已經被玷污,已經永遠洗刷不乾淨了。他到後間洗澡,對窗有一點幽淡的燈光,他聽到也有水的聲音,水在呻吟,仔細聽能聽到壓抑著的抽泣的聲音,那是蓓蓓在哭。

  蓓蓓為什麼要哭呢?她笑的時候是多麼美啊。

  他又想,和女孩在一起是多麼好啊。

  牆上似乎出現了媽媽的臉,媽媽在冷笑。媽媽身上的氣味就變成了一種回憶,先是飯菜的香味,後來成為香菸的味道,成為機油的味道和霉乾菜味道,再後來,是那種嘔吐的胃液味道,最後是那種醫院中的藥水味。媽媽帶著氣味在歲月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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