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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亭說:“我這外甥倒是和我有點兒緣,六斤,和我下生的時候一樣沉。我看著,這小名就叫六子。你們說怎麼樣?”

  東初說:“這不行,孩子要是來了濟南,我哥有時候就叫你小六子,你爺倆倒是叫的誰呀!”

  東俊也說:“這不行,這叫犯尊諱,你不認字兒,不知道這一套。這絕對不行。”

  家駒說:“這倒不一定。在西洋,孩子往往和最尊敬的人一個名。什麼保羅約翰之類的,都是《聖經》上的西洋神。我那孩子大的叫壽之,小的叫亭之,就是用的六哥的名字。我看叫六子不錯,也顯得親。”

  壽亭指著東初說:“還是留學生!東初,你這中國土大學就是差點事兒。什麼尊諱,六子!這小名就定了。家駒,回頭給遠宜寫信的時候,把你剛才說的這一段兒寫上。可這正規名叫什麼呢?你們都說說。”

  家駒受到了肯定,很高興,接過來說:“遠宜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成語中有冰清玉潔,六哥,叫玉潔怎麼樣?”

  東俊說:“不行,那是個女人名,將軍的孩子不能叫這樣的名兒。”

  東初說:“對,這軍人的後代那名字叫出來得有勁。我看叫揚威行,耀武揚威。”

  壽亭點頭:“老三說得有點意思,可是直了點。他倆都是瀋陽人,這瀋陽讓日本人占了……”

  東俊搶著說:“對,叫光復!光復東北大好河山!”

  大家一致叫好。

  壽亭說:“家駒,你也不懂印染,這茶你也別喝了,到樓下寫信去吧。”

  “六哥,我四十多歲了……”家駒氣得笑,說著站起來。

  壽亭說:“你先別走,東俊哥說了,得把那伙子娘們兒打發到南京去。到南京忙活月子的有以下人士:東俊嫂子,老三家,還有你家翡翠,一塊兒去!你下去通電眾娘們兒,讓她們開會準備,隨後把禮單報來。”

  東俊氣得笑:“你弄的這一套,怎麼和黎元洪段祺瑞那伙子似的,動不動就通電下野。”

  老吳又上來了,還是拿著電報:“掌柜的,是來了兩封電報,剛才我一慌,拉下了一封,是青島孫掌柜的來的。”

  壽亭高興:“念!”

  老吳念道:“‘青島大捷!’這是第一行,下面是‘青島滿街是模範,大華元亨全都亂,有布繼續往這發,辦死這幫王八蛋!明祖拜上’。”

  壽亭一拍大腿站起來:“好,正宗韓復榘!韓派!”

  東俊拉他坐下:“你坐下!你一驚一乍的,就這麼一會兒,讓你鬧得我暈頭轉向的。”

  東初說:“六哥,明祖這詩雖屬韓派,但是該給訾文海發一份去。”

  家駒說:“你們先坐著,我不懂印染,先下去寫信。晚上咱好好喝一場,可他娘的出氣了!”說著和老吳下去了。

  東俊說:“六弟,咱這會兒能開機了嗎?”

  壽亭說:“開機還不行,還不到時候。我估摸著滕井該想想退路了,他是個老買賣人,雖不懂印染,可是懂得經商。只是訾家那爺兒倆怕是不肯罷休。滕井有布囤在他廠里,他興許還得給咱搗亂。”

  東俊點點頭。

  東初說:“滕井會不會聯合青島的兩個廠,仨廠一塊兒壓價搗亂?要是那樣,咱可真頂不住。”

  壽亭說:“他能幹出這樣的事來。我回頭給明祖去電報。那倆廠里都有他的熟人,一有動靜,咱很快就知道。東俊哥,怕事沒用,咱得想想怎麼對付他。”

  東俊說:“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咱再另說。咱先對付訾家這窩子。六弟,你得想個狠法,咱得弄得他沒法幹了。”

  東初說:“老孔買他一回布行,再去可就不靈了,他們已經加上小心了。訾文海雖說是外行,可那李萬岐是個內行。”

  壽亭說:“剛才咱是吃燉肉,沒騰出嘴來說,接著是遠宜這喜事。東俊哥,我有個想法,得拉上林家,咱三家一塊干,我自己辦不了。”

  東俊說:“快說呀!我也是這麼想的。”

  第二十七章

  【1】

  山東勸業銀行是個德式的小樓,在濟南經二路上。早晨,高名鈞正在和一個梳分頭的小頭目商量事兒,有人敲門。他輕輕說了聲:“進來。”

  訾文海提著公文包進來了。他意氣風發,西裝革履,老式眼鏡也換成了新式金邊眼鏡。高經理一見,慌忙繞過桌子,伸著雙手過來:“訾先生,不,訾董事長,這麼早就來了。快請坐。”說著拉他到沙發上坐下。回頭對手下說:“倒茶!”那人出去了。

  高經理問:“買賣怎麼樣?我看三元他們都讓你給擠趴下了。”

  訾文海笑笑:“小事一樁,這才剛開始呢。名鈞,你看著,好戲還在後頭!”說著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票據,“四萬七,連本帶利一塊兒還上!”

  高經理很吃驚:“這麼快呀!”

  訾文海笑笑:“過去傻呀,干律師,弄個千兒八百的就算大錢,現在想來真沒勁。干律師,說多少話,費多少勁,外帶得罪人。說來說去,還是干實業呀!”

  高經理說:“你廠里的布我聽說還賠錢呢!”

  訾文海說:“那是對外這樣宣揚,名鈞,要是賠錢我還幹個什麼勁?”

  茶送來了,茶坊出去之後,高經理說:“要按你這個說法,那三元趙家還有那個什麼陳六子,可掙了大錢了!”

  訾文海嘆口氣:“誰說不是呀。名鈞,咱下手晚了,要是早干,苗瀚東那點錢算什麼?”說罷,一臉後悔不迭的表情。

  高經理點點頭:“怪不得濟南這麼多染廠呢,這一行還真掙錢。我多次派人找這幾個廠,求著他們低息貸咱行里的款,他們就是不貸。原來這一行利挺大呀!”

  訾文海說:“這一行利大歸利大,但不是一般人能幹得起的。光那些設備就買不起。好在有你幫著我,這才算把廠幹起來。真得謝謝你呀!”

  高經理問:“和你那合伙人相處得還行嗎?”

  訾文海淡淡一笑:“無所謂行不行,只是這人膽子太小,再加上資金也不充裕,我的好幾個計劃也就無法實施。名鈞,當初合夥的時候,很多人勸我,不讓我和他合夥,說這人雖然人品不錯,但是個書生,不是干實業的料。你說,我也沒幹過實業,也不知道什麼人能用,什麼人不能用。他又在上海,咱要幹個什麼事,還得打電報去通知他,這也延誤了好多生意。”

  高經理眼珠一轉:“你有沒有想過把他的股份收過來?或者另外選合伙人?”

  訾文海笑笑:“那不行。這廠剛剛掙了點錢,咱就這樣想,有悖我的處事原則。既然合夥了,就要一直幹下去。只能他自己退出,咱不會主動提出這樣的事來。否則,一旦傳揚出去,咱這名譽受不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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