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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上了山,彥胡三又開始扯皮了:“那個,那個,弄乾淨要三十錢。”

  寶生氣的跳起:“你這算什麼,坐地起價。” 彥胡三也是個穩當人,又吐了口煙:“不急不急,不如就不弄乾淨,你自己弄,我只是拉走便是。”

  寶生氣了起來:“我還就自己弄乾淨了。”說著拉起長杆勺子,臉上裹上厚布巾,只露出兩眼。

  連曜只一人輕輕便便上了山,

  心中竟有些忐忑,雖然這半年來寶生的生活大致都得知,但若是真的見面如何相對,不知真的見了面說些什麼。連曜想起她,心裡湧起難言的思念,仿佛一波波潮起潮落,撞擊著心坎兒,迴響起無法自持的心悸。

  朝元女觀在深山裡,一路心事也到了山門,連曜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門,無人應答,門卻是半掩著。

  連曜微微一笑便自己進去了,馬上呆住,整個山樓瀰漫著股糞水臭味,實在不堪,便掩住鼻子喚道:“有人嗎。”

  寶生在後院遠遠聽得有人喚,想著是上山的香客,說不定進香算卦也能賺個小錢,剛才一時賭氣才自己勺糞水,才幾勺子,就實在噁心不忍,若是整的幾個小錢打發了彥胡三,也就算了。想著高興,扔了勺子,整理了下衣物,便急急向前堂跑去:“來了來了。客人是要上香俸神還是要算……”話沒說完,卻見一人挺直負手於孫思邈藥師的畫像下,一襲冰藍薄布棉紗長袍微微一動。

  “這麼巧,怎麼,是你?”寶生竟有些諾諾退縮,頭腦嗡的一聲,就想逃跑。

  “不巧,我來找你,”連曜頓了頓又加了句“找你為家人上香俸神。”

  寶生總算沒有讓自己跑掉,依著平日練功的法門,深深吸了口氣,強作淡定道:“今日我觀齋戒,沒有上香俸神的。香客請回吧。”

  連曜淡淡看著她,個子似乎長高了,套了件粗布道裙,頭髮用竹簪子挽了個道姑髻,髮式顯得老氣,臉也曬了點點細細的雀斑,襯在鼻尖上,說不出的可愛。“那我是聽錯了。看在我一早上山走了十幾里山路的份上,還是勉強開個戒吧。我有急事。”

  兩人正說著,聽得院子後面彥胡三在喊:“小道長,你還弄不弄糞水啊,不弄的話,給我十五錢車馬錢,我回去好了,家裡的地還要種呢。”

  糞水兩字脫的尤其響亮,就像一個大耳光打在寶生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終於咬了嘴唇,走進後院,硬生生甩了十五錢,輕輕呵斥:“滾!”

  彥胡三是本地村民,平日彥玲雲與寶生相熟,從來沒見這個小道姑發過脾氣,今天見她紅了臉,還道是自己要價高了惱了,便不急不慢道:“小道長你彆氣,咱們說好價錢的,你可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傷了我們的和氣不是。”嘮嘮叨叨的說了許久。

  連曜在前門聽到了,強忍著笑,跟了進去,看見一老漢蹲在花壇上,旁邊拴著一輛馬車,拖著糞桶。

  老漢一眼瞅見連曜頭頂束著一支白玉髮簪,身著貴氣的衣物,腰間繫著一柄青潤潤的玉環,氣度軒昂,衣飾講究,如不是臉上有道長疤從額頭拉到眼角,破了相,一定是哪位金陵的嬌嫩公子哥兒。便趕緊道:“這位公子,來的好啊,這女觀可是靈著呢,若是求姻緣那就更妙了,這裡供奉的太陰娘娘那可是出名的靈驗。這位小道長算命也是一絕,福禍前程,紅線姻緣都能算出來。我們這裡十里八鄉紅白喜事都請她來算。”

  連曜認真點點頭,道:“我過來就是找這位小道長來算姻緣。”

  寶生被兩人擠兌的要哭了出來,苦著臉向彥胡三道:“老爹,我這裡有三十錢,你拿著趕緊走吧。”

  誰知這彥胡三最喜歡看熱鬧,鄉間能見到連曜這樣的人物那還是一件談資,便嘻嘻笑道:“不礙事不礙事,我在這裡抽袋煙才好,你們說你們說。”

  連曜便點點頭,徑直走到前面的太陰娘娘的神堂,留下一句話:“我先去拜拜,你過來給我解簽。”

  寶生定了定心神,也跟了過去,見他捧了簽筒,拜了之後口中念念有詞便甩動起來,一支竹籤掉出。

  兩人幾乎同時俯身去拾,手心相抵,寶生瞬間抽手而去,連曜虛虛覆手由她跳到一邊。

  “還請小道長解簽,求,姻緣。”

  寶生心裡狂跳,半年來拼得所有力氣壓制到心底的東西突然甦醒,蠢蠢欲動。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有一部分是一年前寫的,天啦,我寫了很久了。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竹籤頭尾一遞一接,兩人有了片刻的默然。

  寶生捏著竹籤的蓮花端,微微失神,上面還有他指尖的溫度。“六三簽中平簽籤詩:子規半夜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 ”寶生念道。

  “此簽怎解?”連曜來了些興致,盯著寶生的眼睛問。

  “求籤二十文,如需解簽,還需二十文。”寶生心裡有事情,撇著眼睛努努嘴慣性的用拂塵點了點神像前的功德箱,隨即反應過來,臉上一紅,剛才的嘴臉一定市儈至極,不想在此細微處又丟了臉面。

  “那是要的。”連曜說著掏出一把碎銀,數也沒數就投了進去,寶生聽得嘩啦啦的聲音,少說也有好幾百錢。

  寶生這段時間主持小觀,倒也放下了小姐的架子,劈柴做飯,漿洗修葺,都是親力親為,一想到這些錢的用途,頓時來了些女道長的氣勢。錢的聲音總是好聽,寶生咬了咬嘴唇,暗自啐道,是臉面重要還是過生活重要,反正他也不缺這些,市儈就市儈罷了。

  連曜看她剛才還是有些尷尬不知所謂,這時候卻笑眯眯的掂著簽道:“你這簽嘛,只是中平,你看。”

  寶生剛剛接手這些占卜打簽的事情,很多文字功夫還不熟悉,不似其他觀中道士那般神吹海說的厚臉皮,平時都是一邊翻著簽書一邊和鄉人細細講解。

  今日連曜在此,不肯輸了志氣,便用衣袖偷偷抽了那本神台上的簽書到自己膝蓋上,好在神台四面罩了大黃布,又架的高,外面看不出端倪。

  寶生眯著眼睛,將竹籤放低,裝作查看竹籤的樣子,卻在偷看下面的書本,誰知這六三簽的那一頁和□□簽的那一頁被糊在一起,單手也撕不開。

  連曜又好氣又好笑,看著她在那裡裝神弄鬼,本想讓她和江城子一道靜養些日子,放鬆心境,卻只是學會這些旁門左道,看來細作所報不虛,這江城子也不算什麼好師父。

  寶生做事認真,不理會其他人怎麼看,總覺得來了這道觀就要做出道姑的板眼,好容易撕開了那六三簽那頁。

  寶生搖頭晃腦的讀起來,“杜鵑耶國人南方人曰之吐血鳥。目下是半瞑。一隻子規。吐血鳥。尚在嘔血似地啼叫。猶如說明。君之耶。離鄉背井。居邊遠之地。有人為君汝相思。伊人不相信君之不回故里去者。伊人堅信。至遲耶。東風吹之時。亦即是春之來時耶。

  正是中午,神堂內的空漏透出的光柱斜斜罩在太陰娘娘的神像上,神像嘴角微笑顯得又慈愛又靜謐。連曜眼光落到前面的寶生上,見她一邊搖頭晃腦的讀著簽注的釋文,一邊傻裡傻氣用手背擦汗,十足一個小神婆摸樣。也許雪煙說的對,自己就是喜歡她這份無邪,那有如何,誰喜歡誰向來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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