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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從哪一刻已經悄悄蟄伏在心裡?寶生撫心自問,卻茫茫然不知所以,這樣的念頭卻更加讓寶生說不出的羞愧。

  沒容得寶生胡思亂想,連家軍的尖刀長排已經將石台上端坐的黑衣人層層叉住,翻天蹈海的刀鋒如同修羅的火焰,舔舐著黑衣人的斗笠,連曜冷笑一聲,嘶啞低吼道:“容了你來作孽,還不現形。”長戟隨著話音就要壓下。

  此時寶生才注意到此人,只第一眼就被詭異的恐怖感染,竟不由雙牙打戰,不敢多看一眼。此人全身竟如包裹在層層黑布中的木偶,頭罩斗笠,看不清真容,只有半身高,褲腿空空,紋絲不動釘死在石台正中的厚重木椅上,不像活人。

  長戟尖峰挑去面罩那一瞬,黑衣人突然放聲大笑,笑聲如同海嘯巨浪,迎面撲來,層層疊疊蘊含了萬千的力量,竟生生將連曜的長戟逼回一尺,連曜大吃一驚。黑衣人乘其不備,全身一抖,竟如同縮骨一般,層層黑布眼見往下塌方,木椅整齊裂開,那人如肉團般齊齊掉落下去,事出百瞬之一,待得眾人元神反應過來,刀劍齊出,木椅竟已經紋絲不改的守和起來。只剩一團黑衣和斗笠,斜斜散散靠在椅背之上。

  四圍忽而風起,將火把吹動的游離懶得,飄忽不定,光線漸漸暗淡下來,投下斑駁乖離的石影,連曜心中一顫,這個溪火部大祭司的傳聞聽得多了,今日狹路相逢,果然名不虛傳,此生從未遇到如此詭異飄忽的對手,本想埋伏下來乘機偷襲來扭轉逆境,不想此地處處機關,步步驚險。眼見已經將他擒拿,竟被他的內力輕鬆避開之後又失去了蹤影。

  眾人也是面面相覷,緊密集結嚴陣以待。舒安湊上來小聲附耳:“這裡古怪!趕緊撤,隨我來。”連曜急道:“我不是讓你保護她先走的嗎。她人呢!”話說的焦躁,忍不住咳嗽起來,竟停不下來。

  舒安一愣,練功之人講究氣息勻稱,即使對峙交鋒,呼吸也亂不得半分,連曜的功力更是在常人之上,此時控不住的咳嗽讓人不安。舒安反手抓住連曜的左脈,只覺輪相錯愕,脈細狂熱,似乎藏有一股極強的戾氣,想要衝破血脈而出!

  舒安不敢深想,一掌拿住連曜,就要帶他走出,突然頭頂岩石晃動,惡臭四起,碎石砸下,一尾十尺鐵籠呈千鈞之勢砸了下來,眾人想要飛馳逃逸,石台竟然晃動內陷,圍成個天然的牢籠將人團團鉗陷起來。

  石室內灰煙瀰漫,寶生驚詫不及,只見連曜等人竟被巨大的鐵籠如天井般罩住。連曜盤地而坐,遠遠看去,氣色極差。

  再偷望出去,黑衣人端坐移動的木椅,一干異族人推著緩緩而進,透過灰沙走時,寶生勉強辨認出後面水西部的族長安世榮和阿夏,阿木約布諾諾跟在後面,見此三人,與父親訣別的慘狀歷歷在目,仿佛又重回其中,痛楚仿佛從心底迸發,又狠狠的隔開了還沒有結疤的傷口。

  安世榮快步踱到鐵籠旁,面色黧黑,上去衝著連曜啐了一口:“你們這些朝廷騙子,說是來招安,還帶什麼文書,轉眼就毀了我的寨子,豬狗不如的東西,虧得我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們!”

  寶生看著又急又氣,深知連曜何等驕傲的人,如何受得了這些骯髒人的骯髒氣,卻見連曜散了甲袍,盤坐地上,仿佛入定般紋絲不動。只是隔得遠了,看不見真切。

  “連大都督,此時滋味如何,我倒要看看你能苦忍到何時!”與其說是黑衣人在說話,不若說是聲音從層層布袍中穿透出來,這聲音仿佛用火烤乾了水分,暗啞的像是從胸腔擠了出來。只是此人一開聲,安世榮便不敢多話一句,老實退去後面垂手而立。

  連曜還是不出聲,黑衣人癟癟一笑,突然輪起一道念珠,越催越快,寶生頓時覺得四周空間壓迫緊張起來,各種噪聲呼嘯而至要把人碾碎。

  連曜還是紋絲不動。黑衣人似乎是好奇起來,命人將木椅推近了些,上上下下仔細觀察了起來,乾涸笑道:“北軍戰神果然名不虛傳,若是其他人,何須我這般麻煩,你以為服了南安部的丹藥,就能抗得了溪火部的蠱?就能硬闖進了這黑龍坑,還想反了天!我告訴你吧,從你進水西部寨口喝的第一碗酒,就已經下了蠱!”

  舒安被關在裡面聽的心驚,忍不住搶嘴道:“我放你媽的狗屁,我們連大都督神勇,一碗破酒就能著了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的道!”

  黑衣人並不激怒,只是癟癟的笑,越笑就將手中的念珠催動一邊,眾人只覺真氣壓迫而來,耳膜就要掙破。突然間,連曜口鼻出煙,面色黧黑至極,毛髮有火苗閃晃,形狀十分恐怖。舒安趕緊打手傳功,只恨自己武功不及,真氣不夠。

  寶生知道此時危急,連曜運功調息不能被干擾,想了想,扯了面具從鐘乳洞中跳將出來,朝著阿夏大聲笑道:“阿夏姐姐,我們又見面了。”

  笑語輕輕翠翠,瑩瑩玲玲,仿佛一道清風拂過荷葉的露珠,仿佛一道曈日照入暗夜的森林,又仿佛一陣涼雨落下悶熱的午後。眾人正值對峙,不妨闖入這樣一個女孩,不由得都愣住。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會快一點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此時連曜只覺全身氣息紊亂至極,如同有種烈焰在血液中亂竄,又如毒蛇的信子在五臟中舔舐,一時又仿佛回到少年時候,寒冬時分被綁在木樁上受盡鞭笞,各種苦痛如同父親的鮮血淋漓而下,各種幻象用盡真氣也壓制不下,每增加一份內力,怪力更盛一份,又是燥熱又是疼痛,意識竟有些迷糊了。

  混沌間,一個輕盈的身影走近,輕盈像是顆輕輕脆脆的甘露,就這樣飄飄漾漾的滑進自己的心田,仿佛嗅到了淡淡的花草香味,瞬間清明了各種惡毒的幻影。

  寶生忍痛挪動著傷腿,不著一絲傷患的痕跡,也不望連曜一眼,徑直向黑衣人走去。

  阿夏見寶生就要走進黑衣人,大為緊張,兇惡的叱呵道:“你這個丫頭給我滾過來!”伸臂就要抓過寶生,不料黑衣人似乎並不著惱,拍了拍木椅上的手柄,一道白索飛出,將寶生上下捆綁。阿夏失了手,寶生便嗦的被拖起。

  越近黑衣人一分,恐懼就越盛一丈,這哪裡是個人形,只是個被布包裹扯線的人偶,寶生心中湧起一陣噁心的寒意。

  寶生不得動彈,盯著黑衣人的眼睛,強忍萬般情緒冷冷道:“今日倒是看到了我的殺父仇人。” 剛說完就覺得腹中一陣翻騰,手腳冰涼的想吐將出來。

  黑衣人全身只剩兩隻泛著眼白的眼睛翻滾:“殺父愁人?”頓了頓,抑揚頓挫道:“你是那漢人小吏的女兒?”

  寶生額上冒著冷汗,卻挺直了脖頸:“正是。”眼睛卻再不敢向那黑衣人多瞅一眼。

  “你父親倒是個有趣的讀書人,一直和我辯論‘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這句的意思,所以我讓他嘗嘗生死並作的滋味。不知他現在是作何感悟呢。”話說的飄渺至極。

  寶生被這不帶人味的話狠狠刺痛,噙著眼淚昂首啐道:“憑你也配合我父親辯論這句話。”話音擲地,餘人都嚇得撲到在地上跪拜起來,阿夏搶上前去護住寶生,不停的用土話哀哀的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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