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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約定,我已經把信一同寄給您了,但是我還是想把它作為緬懷北里君的依託。雖然使您有所不便,但是若您在這封信的使命完成之後歸還給我,將是對我最大的助益。

  和紙的信紙應該是北里的信吧。他把信放回了信封,抬起頭才發現笙子在櫃檯邊上以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看著芳光。

  “不讀嗎?”

  “以後再慢慢讀。”

  “是嗎,也許這樣比較好。”

  笙子適當地說了幾句,還是一直看著芳光。

  “你有什麼不順心嗎?”

  笙子稍稍歪起了頭。

  “也許是吧,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還是因為讓你收信的事嗎?”

  “都說了那沒關係啦。”

  笙子托著腮輕輕地嘆氣。

  “雖然突然之間提出來不太好,那個,我想退出了。”

  “誒?”

  “找葉黑白的小說,我想放棄了。”

  笙子看起來很早就決心已定的樣子,之前不也是一點苗頭都沒有。

  “我原來也不想置身事外的。

  也不是完全不想吧。你連說都不跟我說,結果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確實,從宮內先生那兒打聽到的事沒跟你說,但那是因為我要去做法事。”

  “如果沒有法事,你會跟我說嗎?你在圖書館調查東西的時候,你也明明什麼都沒告訴過我。”

  芳光閉嘴了。笙子的話正中了要害,她明白芳光不會有挽留的話,也不會找藉口。

  笙子緩緩地放開了托腮的手。

  “額,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在責怪你。我說過我看過信了對吧,這樣,無意中也了解了一點情況。”

  她的表情忽然冷淡起來。

  “芳光你是相當認真的對吧,那個委託人應該也是吧。還要翻出那些往事,總覺得很棘手。而我只不過是把它當做打工的延伸,只是想買一雙鞋而已。所以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然後,笙子忽然移開了視線。

  之前和笙子之間的微微的共犯意識,如今已經蕩然無存了。笙子開始更換起所剩不多的塑膠帶,突然想到似地補充道:

  “而且,我要辭掉這裡的工作了。雖然畢業論文差不多完成了,但是找工作進行得不太順利。”

  聽到了玄關的拉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他知道那是伯父回來了。一看表,已經九點了。

  廣一郎從來沒有因為工作而在這個時間回來過。雖然聽說他是去橫濱採購了,但不知是坐電車的還是開車去的。如果是開車的話,應該會在車上堆滿了收購來的書。如此一來芳光就必須要幫忙卸貨,但他卻沒有把視線從北里的信上移開。

  寫字工具是鋼筆。文字零亂得恰到好處,正如一個寫慣了字的人。

  前略

  因為生活窘迫,也沒有好好地聯絡你,失禮了。雖然你對我能否習慣山區的生活還存疑,但古人說的話果然是別有深意,常言道:久居則安。如果我在這兒寫上,整個夏天我只是在擔心我那些黃瓜的收成的話,你恐怕會笑話我吧。不過,說漂亮話對我來說真的很難。

  好了,剛才只是敘一敘久別的離衷,我當然不是為了自誇我那個小小的菜園而給你寫這封信。我一同寄來的小說,你應該已經先行過目了吧。

  大體上,人會迅速地忘掉他人之事。更何況,那天我們還酩酊大醉過。也許你不明白為何我要用這種玩笑的口氣來寫信。

  這全部都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現在想來,正是我那過強的自尊心,驅使我和斗滿子結婚,也迫使我過了四年的海外生活,斗滿子的事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而招致了這樣的結果。

  但是,雖然如此,這也不是我嘲弄我們在瑞士的數年生活的原因。我們在那個美麗的地方經營著怎樣的家庭,到底有誰知曉呢?更何況我的內心也好,斗滿子的內心也好,那是連上帝也無法看穿的。

  另一方面,在比利時發生的事卻是明明白白的,斗滿子已經不會回來了。比利時警察的舉止絕對談不上紳士,但是憑我的法語水平能夠理解的部分,他們最後也認定這個逮捕是不當的。不,雖然我也想對你說詳細的經過,但是本來我就只是從警官那兒聽來的。恐怕我根本就不應該被逮捕。

  然後我就這樣回到了祖國,你還記得我所受的種種侮辱嗎?那些人中有認為確有其事的人和希望確有其事的人,甚至還混雜了認為如有其事則很好玩的人,然後他們公然地指責我是惡魔。那個時候,我為我居然回到了一個遍地蠢貨的國家而感到黯然神傷。他們知道何為“安特衛普的槍聲”嗎?自以為是也得有個限度。從前的我一定會拉開架勢把每一個嚼舌頭的人都教訓一頓,但是我的手中抱著可南子,因此我沉默了。我學會了日本的傳統美德——隱忍。

  他們把我的沉默寫成是良心有愧的表現。一個我所喜歡的作家說過,不論你沉默還是反駁,惡意的重傷都會像西班牙流感一樣蔓延開來。

  但是我並沒有選擇沉默。本來我除了保持沉默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但是他們居然愚蠢到對我的沉默還要評頭論足,這是我的自尊心所不能容忍的。不發一言但要把我的主張傳播出去,為了破解這個難題,於是我在這深志之地拿起了我那拙劣的筆。如果連這都做不到的話,我肯定會像發作一般大吼,甚至丟下我唯一的牽掛——可南子,遁入瘋狂的世界。這和你為了興趣揉捏出來的歪詩劣句不同,我不寫則已,一旦動筆就要把無限的輕蔑注入這五篇斷章,我要一個字一個字地鑲嵌上去。(深志:松本舊名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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