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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是後來的事了。哥哥當時失戀的原因,已經不可能知道了。哥哥從京都回到了鄉下,每天垂頭喪氣的,不久就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戀人良子被好友奪走的悲憤愁苦,無疑縮短了他的生命。哥哥的文學才能深得宍戶寬爾先生和同伴們的賞識,他平時就悄悄地在筆記本上寫小說,到他臨死之時,這樣的筆記本已經裝滿一個柳條箱了。

  哥哥死後,從他的遺物中發現了一張照片,照的是他和他的戀人,還有戀人的小弟弟。

  然而,照片背面本該寫著拍攝者姓名的地方被他用墨水塗抹掉了。這張照片明顯不是出自專業攝影師之手,應該是朋友給他們拍的。因此,哥哥要將拍攝者的姓名塗抹掉,就有點不可思議了。很快我就想到,這個攝影師肯定就是後來搶走良子的那個人。當然,當時我並不知道那個人叫田倉義三。

  知道他叫這個名字,也是因為後來的偶然遭遇。

  後來,我結婚了,丈夫是一個官員。我們結婚五六年後,丈夫由於工作關係去了滿洲。巧合的是,田倉也去了那裡。田倉自然是不認識我的,可我見到了他的夫人後大吃一驚。因為她長得跟那張照片上的哥哥的戀人一模一樣。她的弟弟浩三也跟她在一起。不用說,浩三的長相也跟照片上的小男孩並無二致。

  你們可以想像一下,當我得知她就是坂本良子時,會有多麼震驚。我們兩家住得很近。有一天,我悄悄地將良子叫到家裡問明了真相。良子也是大吃一驚,並作出了肯定的回答。對於我哥哥的事,良子十分自責。她哭著向我致歉,並告訴我說,跟田倉結婚並非她的本意,現在的婚姻生活也並不幸福。並且,她至今也沒有忘記哥哥。我知道她並不是在演戲或撒謊。我原諒了良子,也對她十分同情。因為她那不幸的婚姻生活,我平時都看在眼裡。那時,我丈夫因感冒惡化患上了肺炎,只過了一個月左右就去世了。

  良子對孤身一人淪落異鄉的我非常同情,對我十分關心,浩三也像親弟弟一樣,喜歡跟我在一起。

  可是,就在我這樣跟她們姐弟來往的過程中,田倉知道了我就是畑中善一的妹妹。估計是良子不留神時說出來的吧。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得知這一點後,突然對我產生了興趣,不斷地用語言挑逗我。後來,竟在我一不留神時,用暴力征服了我。我十分懊惱,痛哭流涕,當時的心境在此簡直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我既感到對不起亡夫,也感到對不起良子,成天處在深深的自責之中。

  對于田倉來說,或許是為了發泄對老是念念不忘我哥哥的良子的怨恨(事實上,田倉也經常為了哥哥的事打罵良子。坂本浩三也因為看到了這一切而開始憎恨田倉),要對我哥哥實施報復才對我施暴的吧。可是,或許是因為失去了丈夫後的空虛使然,在那以後,愚蠢的我竟然瞞著良子,跟他幽會過好多次。只要有過一次那樣的關係後,女人就變得那麼脆弱和可悲了。田倉則一邊嘲笑我,一邊將我當作了他的玩具。與懦弱老實的丈夫相比,或許精力旺盛的田倉更能誘惑我的肉體。後來,我早早地從滿洲撤回到日本。一是因為丈夫去世後,我留在那裡已經毫無意義,同時也是因為我實在忍耐不了這樣的關係。我回到犬山後,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忘記了此事。可是有一天,田倉突然來犬山找我了。我當時嚇得渾身直發抖,那種感受我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

  其實,田倉來找我的目的並不在於我作為一個女人所擔心的事情上。他要我將哥哥善一的創作筆記交給他。因為他本就跟我哥哥關係不錯,知道我哥哥悄悄地寫了不少小說的糙稿。

  田倉說他要讓世人認可我哥哥的文學才能。他會找人把這些糙稿加工成作品並發表,發表時會寫上畑中善一的名字。他一方面表現出這樣的熱情,另一方面又陰險地訕笑道,如果要他保守我們在滿洲時的秘密,他現在的要求也毫不過分。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卻屈服於他的威脅,同時也輕信了他。想到這樣能夠讓我哥哥的才能重見天日,我就照他所說的那樣,將滿滿一柳條箱的創作筆記全都交給了他。從此,我就一直等待著田倉的承諾變成現實。可是,總不見雜誌上出現哥哥的名字。後來,我想田倉雖然那麼說,估計真的要發表也沒有那麼容易吧,也就死了心。誰知道過了很長時間後,我偶然發現,哥哥寫的小說以一個叫作村谷阿沙子的女作家的名字發表了,而哥哥的名字,則隻字未提。原來田倉將哥哥的糙稿賣給了村谷女士。知道了他的陰謀之後,我就按照他給我的名片上的地址,趕到藤澤,去當面質問他,可田倉則是一味地推諉搪塞,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不僅如此,在他的強追下,竟又跟他恢復了在滿洲時的那種關係。

  當時,良子已經跟他分居,田倉又是單身了。我痛感良子的不幸,也詛咒自己的身體,我甚至決心要自殺了。

  在田倉的家裡,我見到了良子的弟弟坂本浩三。他詳細地告訴了我關於良子的事情,我完全了解關心姐姐、可又生性懦弱的浩三對田倉的憎恨有多深。雖然我們並未敞開心扉地交談過,但默然之中我們都感覺到了對于田倉共同的憎恨。之後,我又找過田倉兩三次,可是不論我怎樣強烈地責問他,總是不得要領,每次都被輕而易舉地岔開了話題。我依然不死心,第四次我又找上了田倉的大門。可這次他不在家,鄰居說他去箱根出差了。他去箱根有什麼事呢?我當時不知所措。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而浩三也上班去了。我無可奈何地正要回去之時,忽然想起哥哥的一個朋友,也是當時文學小組成員之一——白井先生。因為我聽田倉說起過他,記得他在一個叫作陽光社的出版社裡當主編。

  我立刻查到了陽光社的電話號碼,給白井主編打了電話。那是在十一日四點鐘左右的事了。我向白井先生說明了緣由,希望得到白井先生的幫助。白井先生聽說我是畑中善一的妹妹,似乎非常吃驚。之後,白井先生來到了附近的咖啡店,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他。白井先生聽後極為震驚,臉色都發白了。因為他聽說哥哥創作的小說被村谷女士利用,並在自己當主編的雜誌上不斷發表,其吃驚的程度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其實,其他的雜誌和媒體上也發表過村谷女士這樣的作品。我跟他說,我準備追到箱根去找田倉,他沉默了一會兒後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因為村谷女士也在箱根。”我們約好時間後,就結束了在咖啡店裡的談話。當我聽說村谷女士也在箱根時,心中不覺產生了猜疑:田倉會不會就是為了去見村谷而去箱根的呢?或許他和村谷女士之間,不僅只有哥哥的創作筆記交易,說不定還有些特殊的關係。也就是說,田倉不僅針對坂本良子和我,對村谷阿沙子女士也做出了什麼不軌的行為。我的直覺告訴我,田倉利用我哥哥的創作筆記作為誘餌,與村谷女士有了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想到這裡,我的胸中就悲憤難平。哥哥不僅被他搶走了戀人良子,現在連自己的作品也被他偷走了。那天夜裡和白井先生一起坐“小田急”趕到箱根時,我就暗暗地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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