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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確實是很對不起主編。我準備在事情都結束後,對他和盤托出。某種意義上來說,白井主編也是苦不堪言啊。”

  崎野龍夫在說“某種意義”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汽車平穩地行駛著。車窗外星星點點的住家燈光,顯得越來越小。

  “龍夫,”椎原典子說道,“我還有一點不太明白。田倉良子為什麼要自殺呢?”

  “真正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可以作這樣的推論吧,那就是,良子並不愛田倉。她原本是畑中善一的戀人,她不僅不愛田倉,反而憎恨田倉。而田倉又是良子實際上的丈夫,當她知道田倉背叛自己,與邦子保持著某種關係,而自己又經常遭受到田倉的虐待,於是感到了絕望,最終走上了自殺的絕路。她的弟弟坂本浩三也是出於為姐姐報仇的目的,而幫助殺死田倉的吧。不過,其中的細節,我還不太清楚。現在,無論是良子還是邦子,還有田倉義三和畑中善一,這些了解事實真相的人全都死了。所謂‘死無對證’,恐怕事實真相要石沉大海,永遠也無從得知了。”

  崎野龍夫重重地靠向鬆軟的椅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又吐了出來。他像是說話說累了,將臉轉向典子,一聲不吭地看著。

  遠處,小田原市鎮上的萬家燈火清晰可見。汽車放慢了速度,不久便進入了市區,停在小田原警察署的大門前。

  三

  前一輛汽車的尾燈熄滅了。小田原警察署窗口中的燈光照在大道上。椎原典子和崎野龍夫所乘坐的汽車,也緊挨著前面那輛車停了下來。

  白井主編從前面那輛車上下來,朝這邊舉起了手。椎原典子和崎野龍夫也打開車門下了車。

  “我馬上讓坂本君去自首。”白井主編用嘶啞的嗓音說道。從窗口中漏出的燈光儘管不太明亮,但依然看得出主編的臉色十分憔悴。他消瘦的臉頰在燈光下呈現出濃重的陰影,眼窩凹陷,嘴唇乾裂。

  “坂本君已經想通了。我在車上也問了他襲擊你們的大致理由。現在,他已經有所認識,人也老實了。”白井主編看著他們兩人說道,“畑中邦子女士靜靜地躺在后座上呢。通報了警察後,必須馬上送醫院。肯定是要做屍體解剖的。我帶坂本去自首的這段時間裡你們就陪在邦子身邊吧。”

  “知道了。”崎野龍夫說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典子默默低下腦袋。

  “這下就可以放心了。”

  主編回過頭,朝汽車內揚了揚手。一個年輕人悄然下了車。藉助從窗口射出的燈光,可以看到他的臉。只見他頭髮亂糟糟的,尖下顎,正是曾經在藤澤的田倉家裡見過的坂本浩三。

  他跟隨著白井主編走向警察署時,朝崎野龍夫和椎原典子看了一眼。坂本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說了聲“對不起了”,隨即又鞠了一躬。

  崎野龍夫走上前去,拍了拍坂本的肩膀:“沒事了。我會去探望你的。”

  坂本聽了,又鞠了一躬,帶著哭聲說道:“對不起了。”

  白井主編什麼也沒說。他一手握住坂本的手,一手推開了警署的大門。他們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後,只有大門還在搖晃著。典子覺得,坂本的身影或許就這樣永遠地消失了。

  崎野龍夫走到前一輛汽車的旁邊站著,典子也跟了過去。透過車窗朝里看,恰好有遠處的燈光投入車內,把車內照亮。

  一個女人橫躺在后座上。如果是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這一幕,還以為她太累而睡著了呢。

  椎原典子在車窗外雙手合十,低下了頭。龍夫也做了同樣的姿勢。典子直感到心潮起伏,感慨萬千。

  “你是從什麼地方將他們兩人送來的?”崎野龍夫低聲問司機道。

  “我是在箱根拉的客。”司機垂頭喪氣地說道,“剛才那個小伙子和這位夫人說要去仙石原,從九點鐘左右就上路了。誰知道一下子弄到這種地步,真是嚇死人了,根本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啊。”

  如此看來,畑中邦子和坂本浩三是先到了箱根,然後算準了時間,驅車趕來的。那個司機眼珠子滴溜亂轉,有點坐立不安。

  “你辛苦了,再忍耐一下吧。”崎野龍夫安撫了他一下,又對他說,“你看,有人長眠在車上。麻煩你等一會兒穩穩地將她送到醫院裡去吧。”

  “好說。”司機回答道。他看看現在這陣勢,知道也只能照辦了。

  有三個警察匆匆地從小田原警察署中跑出來,其中兩人穿著便服。

  “就是這個吧?”一個警察指著車窗說道。

  “是的。”崎野龍夫在一旁接過他的話頭,“我們兩人是相關者,雖然不知道將會去哪家醫院,但請允許我們一同前往。”

  穿便衣的警察看了看崎野龍夫和椎原典子後,說道:“既然是相關者,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這時,警察署的大門打開,白井主編走了出來。另有一個警察跟在他的身邊。

  畑中邦子的屍體被送到了XX醫院。在屍檢之前,被安置在一間停屍間裡。

  邦子的臉安詳美麗,和典子在濃尾的農舍中與她交談時一模一樣。那時,屋子裡只有一盞昏暗的電燈,散發著糙料的雜味兒,屋外有牛的鳴叫。邦子找出哥哥的照片,親切地述說著哥哥的故事。

  椎原典子回旅館時,邦子打著燈籠領著她在田埂上走著。夜晚時分,成片的稻田中,兩個女人在一盞晃晃悠悠的燈籠照耀下,緩緩地走在田間小路上。這樣的場景至今仍保留在典子的腦海里。

  椎原典子在恍惚中覺得,如今已經緊閉雙眼的邦子,似乎依然手裡提著一盞燈籠。典子用自己的木梳,給邦子梳了頭髮。突然,雙眼中湧出了滾燙的熱淚。龍夫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剛才不知去了哪裡的白井主編,這時跟一名警察一起走了進來。

  “從畑中邦子的身上,找出一封遺書。”白井主編對崎野龍夫和椎原典子說道,“是警察剛剛交給我的,我先看了。你們也看一下吧。”

  說著,白井主編遞上了一個很厚的信封。

  “阿典,你先看吧。”崎野龍夫謙讓道。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椎原典子說著,用顫抖著的手指從信封中抽出信紙來。那是寫滿了字的幾十張信箋。信箋上的文字十分娟秀優美,並且寫得紋絲不亂。

  由於我已經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因此預先寫下了這篇文章。明天就要從犬山的鄉下出發去箱根了,這篇文章就是在出發前一天的晚上寫下的。而讀到它的人會是誰,我大致也能料到。在此,我必須先敘述一下我和田倉義三的關係。我的哥哥已經過世了,他叫畑中善一。在京都上大學時,文學方面受到宍戶寬爾先生的影響。當時,他有許多同伴,其中就有白井良介和新嘉田一郎。另有一人,雖不是學校里的同學,卻也加入了他們的文學小組,那人就是田倉義三。他不是學生,好像是有工作的。田倉跟其他成員的交往並不太密切,不知為什麼,他和我哥哥特別投緣。當時哥哥有個戀人,估計你們已經知道了吧,她就是坂本良子。哥哥和坂本小姐傾心相愛著。本來,這些事都發生在京都,身在鄉下的我並不十分了解,我只是聽哥哥回家時說起而已。不久之後,哥哥的戀愛失敗了,坂本良子走到別的男人身邊去了,那個男人就是田倉義三。在此之前,田倉也知道哥哥跟良子的關係,卻總是裝出一副是哥哥跟良子共同朋友的樣子。後來他喜歡上了良子,就把良子從哥哥身邊搶走了。他到底是用什麼手段把良子搶走的,從他的性格上應該能夠想像得出來。說來也是羞愧難當,後來,我自己竟然也屈服在他那種卑鄙下流的手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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