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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夫很了解埃策希爾?科恩,並且和其他所有人一樣信任他,因為在誠信方面,醫生的聲譽無人能及。他是個偉大的醫生,尊重科學的人;同時也是上帝之子,虔誠的信徒。每天早晨他都會綁好護符,念誦禱詞,每個安息日他都會去猶太教會堂。除了溫柔的一面,他還是個驕傲、自負的男人,若有不滿他會當著你的面辱罵你。但最重要的還是他的誠實,不過作為一個全世界最誠實的人,難免有時會有些過分。要問這世上誰永遠都不會和真相妥協,那就是埃策希爾?科恩了。你可以相信他,但可能不喜歡他,因為他在這方面太極端了。

  結果,就是這個值得信任的人成了叛徒。經歷數年,人們終於學會忍受墨索里尼的統治,然而,德軍入侵羅馬再次喚醒那一代人身體裡的反抗意識。破壞和間諜活動,秘密印刷並在民間散發的傳單,告知大眾墨索里尼及他的軍隊的真正意圖。大多數人選擇了放棄,但屠夫維托?利維及一小批人,他們賭上一切,仍在繼續秘密活動。猶太人紛紛遭到驅逐,他們被貨車運到納粹集中營等待屠殺。除了加入附近的非猶太人反抗軍,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問他,”諾亞對卡洛說,“埃策希爾?科恩是不是反抗軍的一員?”卡洛剛把這個問題翻譯出來,屠夫就搖了搖頭。

  醫生只來過一次,是被叫來診治病人的。反抗軍的三位首領設法從山裡突進羅馬,提供指導,幫忙組織運動。他們藏身於台伯河岸區的一間地下室里,和猶太人區隔河對望,其中一名首領傷得很嚴重。醫生的兒子,當時還只是個小男孩,最多十五歲,是游擊隊的通訊員。他帶著父親來照料那位受傷的首領,接著,沒過多久,那三個人就被德軍抓獲了。他們被誠實、高尚、正直的埃策希爾?科恩出賣了。

  “問他是怎麼知道的,”諾亞對卡洛說,“他認罪了?”

  事發時根本不需要認罪,也不需要任何證據,因為他手上就拿著陸軍少校馮?格魯博納的公文箱,有這一點就夠了。

  諾亞無聲地咒罵著冗長的翻譯。卡洛?皮佩爾諾非常享受翻譯這個角色,並且努力讓自己發揮最大的效用。他費了好大的勁說明陸軍少校馮?格魯博納是誰、做了什麼。

  這位陸軍少校是駐紮在台伯河的德軍裝甲部隊統帥。但和其他德國軍官不同,馮?格魯博納狡猾得像只狐狸,他舉止優雅,左右逢源。其他軍官槍不離手,他則整日拿著公文箱,一個有著帥氣金飾——一隻標誌他那偉大家族的雙頭鷹——的黑色皮箱。箱子裡裝著錢,一卷一卷的錢,一包一包的里拉,全是錢,一看就知道總數不菲。

  平心而論,馮?格魯博納是個勇氣與智慧兼具的人。他總是獨來獨往,看不起那些保鏢常伴左右的人。他手上提著一箱錢,嘴上掛著微笑,自信滿滿地招搖過市。

  “說白了,”他會這麼說,“我們都是生意人,你和我。我們都追求實際,討厭麻煩。把製造麻煩的人清除,一切就都好了,對不對?哦,我就是來做生意的,看看這些錢,很美吧?你們要做的不過是開個價,再告訴我那些麻煩製造者在哪兒,大家都開心。開個價,就這麼簡單。”

  然後他會在你面前打開那個箱子,讓你看到那些錢,告訴你這些錢都可以給你。那不單是錢,更是命。你可以在物資緊缺的日子用這些錢買些救命的食物,也可以為你的妻兒買個暫時避難所,可以再安全地多活一天。那就是命啊。每個人都想活下去,而生的希望就裝在那個有雙頭鷹金飾的黑色小皮箱裡。

  但只有一個人屈服於誘惑。三名游擊隊員被捕後的第二天,有人看到埃策希爾?科恩拿著那個箱子在小巷裡狂奔,像個被獵狗追趕的兔子。只有埃策希爾?科恩,這個虔誠、高貴、驕傲的男人屈服了,不久他就為背叛獻出了生命。

  維托?利維所說的話需要翻譯,話中所帶的情緒可不需要。還有圍在諾亞身邊的人群,全都安靜地看著他,他們的感受無須用語言表達。但對警探諾亞?弗里曼來說,這個故事還不夠完整,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大多數人相信的不一定是真相,他需要證據,證據更能說明問題。

  “問問他們,”諾亞對卡洛說,“誰看到埃策希爾?科恩拿著那個箱子了?”卡洛話音剛落,利維就豎起大拇指,狠狠地戳了戳自己的胸膛,然後環顧四周,指了指站在人群外圍的一個男人,男人舉起一隻手,站在他旁邊的一位婦女也舉起手,接著又有人舉起了手。

  三位目擊證人,四位,五位。足夠了,諾亞想詢問每一個人。完成這個有些難度,在卡洛的幫助下,諾亞憑藉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拼湊出了事情的全貌。他們都住在門廊街,那天晚上很熱,悶熱得睡不著覺。於是他們全都靠在窗邊,所以看到醫生在下面的街道上朝馬切羅廣場狂奔,胳膊下面夾著那個皮箱。不是他的醫藥箱嗎?不不,是那個有金色雙頭鷹的。他們看到了醫生帶著沾滿血的錢,並願意以後代的生命發誓沒有撒謊。

  午休時間,諾亞得到了艾爾菲拉夫人的許可,以出去走走為名,拉著羅珊娜來到納沃納廣場的一家咖啡廳。借著一杯金巴利酒,他將調查結果對她娓娓道來。

  “目擊證人。”她尖刻地說,“你覺得目擊證人說的都是事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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