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醉心於悠久傳統的“北海亭”一點也不研究如何適應時代的變化,千篇一律的舊模式已漸漸為人們所厭倦。因而上一代後期就呈現出衰落的跡象,這樣下去勢必走向破產。可以說,知道妻子不育的耀造這種自暴自棄的積極經營反而奏效了,這簡直是其有諷刺意味的復原和發展。

  但是不管經營得如何出色,也是“後繼無人”。

  “明治以來的老字號到我這一代就要結束了!”耀造在榮子面前若有所指地長吁短嘆,榮子對此不予理睬。

  從妻子嘴裡勸說丈夫蓄妾,作為妻子不啻是打出了無條件投降的白旗。妻子方面決不能允許,與其那樣還不如離婚。自命清高的榮子這樣思忖著。

  她也明白丈夫還不會和自己離婚,原因在於耀造是很迷信的。和榮子的結婚,也是根據姓名的組合才下的決心。若把倆人的名字連在一起,就是“榮耀”二字,這無疑預示了飯店的繁茂昌盛。他深信榮子雖是不能生育的女人,可是以後飯店的發展,正如姓名的組合,其成功有賴於和榮子的婚姻。如果和她分手,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榮耀”豈不幻成虛無了?所以還不至於搞到離婚的地步。

  首先,應考慮的倒是丈夫背著榮子另找女人。耀造今年44歲,正值盛年,生孩子也不為遲。但是,耀造所挑選的女人,絕不會是一夜的露水夫妻,一定是能生育泉田家繼承人的年輕婦女。

  這就需要身體健康,家族中無精神異常或精神障礙者,近支也無犯罪者為第一條件。倘使沒有學歷當然是個缺欠,那麼,就得是個有魅力的女人。榮子知道耀造追求女色的挑剔,如果不是喜歡的女人,即便處於性飢餓狀態也是完全沒有性慾的。

  丈夫喜好的女人看來是不容易碰到的。即使他自己滿意了,而對方能否答應還是個未知數。況且,如果是好人家的姑娘,當然更不願意從一開始就當妾了。

  以前夫婦之間雖無孩子,可性生活相當和諧。出差之前一定要摟抱親熱一番。三年前,丈夫的態度有了變化。接近出差時,他總是有意避開妻子,常常找點拙劣的口實:如身體疲勞啦,好像有了糖尿病啦,最好分開住啦,似乎出差前就為自己積蓄著精力。

  而且耀造出差回來常常表現非常疲弱。榮子察覺了。這是怎麼想隱瞞也隱瞞不住的。況且,榮子作為妻子,嗅覺要比常人靈敏一倍,在丈夫的內衣上,回來時總有她未曾用過的香料氣味殘留著。

  榮子想:“耀造的定期出差是不是去找S市的某個女人呢?”

  本店所在的N市,雖說是這個地區的商業中心,但市面卻不大,加上風氣守舊,不甚接納外人。如果耀造納妾,馬上就會喧嚷開來。現在這類傳言還未傳入她的耳內,可證明耀造的情人大概不在本市。

  如果在近處,也不用定期出差,只要利用工作上的短暫空隙就可以去幽會了。

  這個女人一定在S市或在S市附近……榮子心裡大致有了數。

  知道丈夫找了女人,她對這個對手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儘管知道丈夫絕對不會離婚,可自己的領域卻確確實實是被她侵犯了。

  但S市是個約有百萬人口的大城市,是這個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在這茫茫人海的S市,要找到這個女人,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不久,榮子發現出差回來的丈夫的衣服上粘著一種奇異的東西,那是一種像白蠟似的低級物質。榮子開始也以為是白蠟什麼的低級物質,氣味也像。但仔細一看,衣服上粘著的卻是小蟲的屍體,白蠟物質像是這個小蟲的分泌物。

  這是一種體長5毫米左右的小蟲子,有四隻薄薄的翅翼,指尖稍一用力就碾碎了。

  粘上這種蠟樣物質,是每年秋天從出差地回來的時候;到了夏天,就粘著無翼的小蟲回來了。細長的蟲體,稍呈半透明的白色,腹部微微發紅。

  ——女人住在有這兩種小蟲子的附近,一定錯不了——

  榮子總算明白了這兩種小蟲子是指示女人住所的“證物”。她帶著這種蟲子的屍骸,拜訪了住在附近的高中生物學教師。

  生物學教師與手頭的昆蟲圖鑑做了比較,由於不能馬上鑑別出來,說是需要一點時間。幾天後,生物學教師來了電話。

  “太太,我知道了,那種蟲子是亞高山針葉林帶的一種森林害蟲。”

  “蚜蟲嗎?”

  “是的,別名被叫做蚜蟲的一種。白色的蠟樣物質正是從蟲體中分泌出來的。從夏天到秋天,它依附在森林的樹木上生活,可深秋時便集體遷徙,結群飛翔。因為飛起來像下雪一樣,所以又被稱為雪繭或雪蟲。”

  “是雪螢嗎?那麼,一個翅膀也沒有的那一個,是什麼蟲子呢?”

  “同是一種蟲子呀!方才我說過它們是集團遷徙的。這種昆蟲在春天和夏天變換生活方式。也就是在春天和夏天,因為要變換食用植物,所以便集團遷徙。一般春天是在木樨類樹木的葉子背面寄生著,夏天移居到根松根部過著地下生活。夏天大量繁殖時,從巢卵出來的雌性成蟲,我們稱之為‘干母’,這時期是無性生殖,直接產幼蟲,不產卵。沒有翅翼的是無性生殖產下的蚜蟲。到了秋天雄性成蟲出現,這時期是有性生殖,產卵越冬後,再反覆無性生殖的周期。6月和10月為了改變寄主,雌蟲就長出翅膀開始集團遷徙。”

  “都是同一種昆蟲呀?”

  “是啊,在春天和夏天,它們就這樣變換生活方式,我們把這種習性稱為昆蟲生活的兩重性。蚜蟲的其他種類,如浮沉子、小豆象蟲等也有這種習性,但它們不像雪蟲那樣,一年中的生活周期是固定的。”

  “那麼,這種蚜蟲,每年春夏都一定要改換生潔方式嗎?”

  “是的。其他昆蟲只有在數量達到某種程度的增加或提供某種條件時,才發生這種現象。而這種蟲子,卻在每年相同時期都重複這種相同的變化。”

  “那麼,老師,這個雪蟲棲居何處呢?”榮子尋問她最想知道的問題了。

  “可供寄生的地方,到處都有啊。這一類昆蟲,全世界有3000種左右,僅在日本國內就有200種以上。”

  “S市附近有嗎?”

  “嗯,那裡是這種昆蟲繁生的勝地哩,說起S市的雪螢可真是有名的啊!”

  “那麼有名嗎?”

  “有名呀!連旅遊客人都特意去觀看的。正如市人在俳句中所形容的:雪螢,在夕照中飛如流火。我也見過,在櫻花盛開的靜謐的夕暮常有雪螢飛翔,看那大群細線兒似的小蟲浮游滿天,真象在落暉晚照中流動變幻著的燈火呀!”

  二

  得到學校教師的指點,榮子確信了自己的推測。

  ——耀造的女人一定住在S市——耀造像在春天和夏天變換生態的雪螢一樣,在那個女人住處顯示了妻子絕對看不到的生態。

  一股妒嫉之火,從內心深處燒了上來。榮子眼帘里,映現出大群遮天蔽日的雪螢,由一個個微小的蟲體連綴起來的雪螢的磷火,又使榮子憎恨的火焰熾旺起來。一隻只纖細的,若隱若現的微光,當它們數百萬、數千萬地集體飛翔時,不就像從暝蠓的殘陽里飛動出來的炙熱的焰火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