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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有那麼一天,老爸老媽下班回到家,看見客廳沙發邊站著一個身穿奇裝異服的小人兒,簡直認不出來是誰了,搞得老爸老媽差點以為走錯了門:“咦,這是誰呀?咱家沒這麼個小人兒啊!”

  太奶奶說:“你們不認得我們了吧?我們是藏族人哦,你們怎麼認得出來呢?是不是呀妹妹?”

  老媽驚嘆道:“哎呀!我們妹妹是藏族人啊?了不起,了不起,這穿得幾好看哦。”

  妹妹很得意。

  老媽蹲在妹妹面前,仔細查看妹妹的藏族服裝,發現頭上是一條彩色毛線編成的花辮子,盤成一個圈,頂在頭上,身上背著一條哥哥的舊褲子,腰裡繫著老媽的絲巾,上面貼著一些彩紙條條。

  老媽扯扯那條褲子,問妹妹:“這是什麼呀?怎麼要背條臭褲褲呢?”

  太奶奶說:“這哪裡是臭褲褲呢?這明明是人家藏族人穿的背心嘛。”

  老媽笑昏了:“這是背心?我怎麼看著是哥哥的一條臭褲褲呢?妹妹後頸這裡不是褲襠嗎?還有一邊肩上扛著的這一條,不是兩個褲腿嗎?褲子還興這個穿法?”

  太奶奶說:“你不懂嘛,我以前的學生跳舞,都是這麼打扮的,穿件白襯衣,把黑褲子背在身上,就是黑背心,下面穿條裙子,再系一條圍巾,圍巾上面貼三行彩色的紙條條。”

  妹妹仔細看著老爸老媽的臉,仿佛在檢查這兩個老土聽懂了沒有一樣。

  老爸老媽笑夠了,然後說:“這多麻煩啊,等我們上網看看有沒有妹妹穿的藏族服裝賣,有就買一件。”

  奶奶說:“要的就是這個味嘛,買件幹啥?你買一件正正規規的藏族服裝給妹妹穿著,那還有什麼意思呢?我們這樣裝扮,也好混時間嘛,編彩色辮辮啊,貼彩紙條條啊,一混就是大半天,妹妹不知道有多喜歡,乖乖地在一邊玩,等我們給她準備藏族服裝。”

  太奶奶說:“妹妹,來跳個藏族舞蹈給爸爸媽媽看。”

  妹妹就一手叉腰,一手高舉,等著太奶奶的命令。

  太奶奶說聲“預備——起!”就唱起來,“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像那金色的太陽。”

  太奶奶一唱,妹妹就和著歌聲跳起來了,一隻腳站著不動,另一隻腳則一踮一踮的。太奶奶邊唱邊拍手,特別強調每小節的第一拍,而妹妹就知道在太奶奶拍得特別響的那一拍踮腳,還蠻合得上節拍呢。

  老爸老媽使勁鼓掌,大聲吆喝:“跳得好!跳得好!妹妹跳得太好了!”

  哥哥最不喜歡妹妹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跑了,鄙夷地說:“妹妹像個‘掰子’(瘸子)一樣。”

  大家一看,是有點像個“掰子”,都呵呵大笑起來,連太奶奶都笑得唱不成歌了。

  但妹妹一點也不受影響,仍然一踮一踮地跳著她的舞,跳了一會,才發現太奶奶沒唱了,非常掃興地停了下來。

  奶奶出來主持正義:“你們怎麼能這麼亂笑妹妹?這不是打擊別人的積極性嗎?誰說像‘掰子’?這叫節奏感,人家藏族舞蹈就是這麼跳的。太奶奶,接著唱。”

  太奶奶忘了唱到哪裡了,只好從頭唱起,妹妹又跳起來。

  太奶奶唱完一段,抽個空子,大聲說:“妹妹,第二段了,換動作了哈!”

  妹妹真的換了動作,不光是原地一踮一踮了,還轉起圈來。

  可不要小看了這個轉圈啊!

  想一想,人家才一歲多啊,走路都走不穩呢,現在得完成這麼高難度的動作,容易嗎?光這個轉圈,就得身體多少個部位配合啊!一隻手叉腰,一隻手高舉,一隻腳站地,一隻腳點地,還要轉圈,多不容易啊!

  小人兒還沒轉完一圈,就馬失後蹄,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大家生怕妹妹會哭起來,都出手相救,七手八腳把妹妹從地上搭救起來。但妹妹情緒一點也不受影響,剛站穩,就對著太奶奶大喊一聲:“一杯!”

  太奶奶笑得眼淚流,想說什麼,但說不出來。

  老爸老媽都搞糊塗了:“妹妹,你要一杯什麼呀?是不是要喝水呀?”

  奶奶也笑得要死,拼命忍住了笑說:“不是—杯,人家說的是——預備。”

  “哦,是預備,太奶奶,人家還想跳呢,你再唱吧。”

  太奶奶笑得“喘喘神”(直喘氣),不成聲地問:“妹妹還來啊?你屁股沒摔疼?”

  妹妹堅持說:“一杯!”

  “好,好,一杯就一杯。北京的金山上……”

  一個舞跳下來,摔了好幾次跤,累得黑汗直流,劉海都汗濕了貼在額頭上,小人兒自己用手往旁邊一抹一抹的,像個小大人。

  老媽心疼地問:“妹妹,好熱噢,我們把這些長袍大褂脫了吧?”

  妹妹不肯脫。

  太奶奶說:“人家穿了一天了,睡午覺都沒捨得脫,就等著你們回來給你們看的,現在人家正在表演興頭上,你叫人家脫掉戲裝,那不是要人家的命?”

  好,不脫就不脫,咱們把空調開大些。

  過了一段時間,妹妹又開始專攻新疆舞了,奶奶用花毛線鉤了一個新疆人的小花帽,再用粗粗的黑棉線編了很多小辮子,連在小花帽上。妹妹戴上小花帽,就從頭上長出很多的細辮子來,掛在她頭的四周,像細細的瀑布。

  妹妹愛死了這玩意,成天戴著不肯取,吃飯時戴著,洗澡時也戴著,那可真是極難侍候啊,除了哥哥和爺爺之外,幾乎是全家出動為妹妹洗澡,一個扶著妹妹,一個幫忙提著辮子,一個負責澆水搓背,另一個負責遞毛巾。

  小“新疆人”一般是穿著一件自己的小背心,光著膀子,腰裡繫著老媽的絲巾做成的裙子,那絲巾很透明,幸好妹妹還不是真空上陣,是打了底的,裡面穿著尿褲褲,總算沒走光。

  老媽見妹妹光著膀子,打趣說妹妹是新疆賣羊肉串的,因為成天站在火爐旁,太熱了,所以光著膀子。

  於是大家都笑妹妹是陳佩斯的徒弟,用怪頭怪腦的彈舌音大呼小叫:“羊drrrrrrrr肉串——哎,新疆的羊drrrrrrrrrrrrrrrrrr串。”

  太奶奶批評說:“你們呀,就會嘲笑我們,人家新疆人穿的是又輕又薄的大袖子上衣,你們有沒有呢?你們又沒有,又要笑我們光膀膀,我們沒有大袖子的衣服穿,我們不光膀膀還能怎麼辦?”

  好在妹妹不知道什麼嘲笑不嘲笑,你說她是賣羊肉串的也好,你說她是“掰子”也好,她橫豎給你們一個不理不睬,她自己認為好就是好,她自己喜歡就行。

  妹妹就光著個膀子,頭上戴著一個接滿了辮子的小花帽,下面系一條看得見底褲的紗巾,吆喝道:“一杯!”

  太奶奶忍住笑,回答說:“好,撒場子,撒場子,我們妹妹要跳新疆舞了!新疆舞要跳得滿場飛的,場子小了跳不開糊(施展不開手腳)。”

  於是大家把地上的東西收開,給妹妹“撒”出一個跳舞的場子來。妹妹當仁不讓地往中間那麼一站,這回的預備姿勢是兩手叉腰,但不是手心向腰那種叉法,那個是吵架的姿勢,我們妹妹是手背向腰的叉法,是跳舞的姿勢。

  對她來說,這樣叉腰可是個艱難的動作啊,手臂都快扭翻了,肚肚也被擠突出來了,才叉成那樣。

  太奶奶清一清嗓子,唱道:“亞克亞克西,什麼亞克西啊,什麼的葡萄——亞(啊)克西呀。”

  大家也都一起跟著唱起來:“亞克亞克西,什麼亞克西啊,什麼的葡萄——亞(啊)克西呀。”

  妹妹才不管你們唱的是什麼呢,總是一本正經地跳她的舞,兩手叉腰,一隻腳一踮一踮轉圈。

  然後妹妹表演了新疆舞的絕招“拐(guai)脖子”。據說不會“拐脖子”的就不算會跳新疆舞,具體來說,就是要頭不動,肩不動,光是脖子兩邊晃。這可是高高高難度動作,大家可以對著鏡子試一試,看看自己會不會“拐脖子”,不會的就不要想跳新疆舞了。

  妹妹斷奶之後,掉了一點“奶膘”,剛剛長出一點脖子來,當然不可能學會新疆舞的這一絕招。但太奶奶有辦法,教了妹妹一個偷工減料的方法:一手平端在胸前,另一隻手舉在額前(應該是頭上,但妹妹的膀膀又短又胖,舉不了那麼高,只好在偷工減料的基礎上再偷工減料一下),兩臂左右晃動,就可以給人一種錯覺,仿佛是在“拐脖子”。

  不過這個偷工減料的方法對妹妹來說還是太複雜了,妹妹不會把兩臂都朝一個方向動,總是朝著不同的方向,各動各的,看上去就不像是在“拐脖子”,倒像是在撓痒痒,上面那隻手撓額頭,下面那隻手撓胸前。

  哥哥又鄙夷地說:“像在摳癢(撓癢)一樣。”

  管它呢,摳癢就摳癢,只要妹妹喜歡就行。

  妹妹還有一點跟哥哥不同,哥哥無論迷什麼東西,都是“門旮旯的簸箕——背著簸”,一出門就要變回“普羅大眾”的模樣。他那麼迷超人,但除了萬聖節之外,他從來沒把超人服裝穿到外頭去過。

  但妹妹不管那些,喜歡什麼,就時時刻刻穿著,進門也穿,出門也穿,上個周末把她的新疆服裝一直穿到購物中心裡,引得很多人駐足觀望。

  哥哥因為妹妹的奇裝異服,簡直覺得丟盡了面子,對老媽說:“媽媽,你叫妹妹不穿這嘛。”

  老媽安慰哥哥說:“不要緊的,穿衣服嘛,自己喜歡什麼,就可以穿什麼,你看人家超人啊海盜啊蝙蝠俠啊,不都是穿得怪模怪樣的嗎?妹妹喜歡新疆服裝嘛,你不讓她穿,她要哭的。”

  哥哥還是很怕妹妹哭的,一聽說妹妹要哭,就不再提這事了。

  妹妹舞癮一發,就要“一杯”,圍觀的越多,她越帶勁。老媽為了女兒,也只好厚起臉皮唱歌伴奏,妹妹大大方方地在購物中心裡跳起新疆舞來,而哥哥則臊得躲到一邊去了。

  老媽漸漸地就不太滿足於妹妹光跳民族舞了,私下與老爸商量:“妹妹現在長大點了,奶膘也退了不少,脖子也長出來了,我們是不是該送她去學跳芭蕾舞了?”

  “你還真的想她去跳芭蕾舞?你沒看到那個《黑天鵝》里……?”

  “人家那是靠跳舞為生的,一定要跳得出類拔萃,鴨梨大,才會搞那麼辛苦。我們妹妹又不準備靠跳舞為生,只是業餘練練體型,哪裡會搞那麼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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