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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說離者日疏,而我們卻不時觸及,一次又一次想起瑪亞。過去連這個國家的存在都隻字不提的各種媒體,現在幾乎沒有一天不提到南斯拉夫這個名字。每當接觸到這類新聞,我們就無法不想起。

  不,那只是表面上。瑪亞是如此鮮明地烙印在我的記憶里,並沒有因她的離去而褪色。這些記憶也許會風化、會被美化,但卻不會被遺忘。

  這一年來的事態的演變,正如瑪亞的預言。

  在那10天之後,斯洛維尼亞沒有再遭到干預。那10天被命名為“10日戰爭”,就這麼結束了。然而,聯邦軍不久便介入克羅埃西亞,彷佛以行動表明沒有對斯洛維尼亞投注充分戰力,是為此做準備。

  不,此舉顯然已超過使用介入這種溫和的字眼的程度。克羅埃西亞的第二大城弗科瓦被稱為“克羅埃西亞的史達林格勒”。紛爭持續到今年1月,至今仍未聽說各地爆發的戰鬥有停歇的消息。死者估計至少有6千人,甚至還有人認為這個數字可能少了一、兩萬。

  而今年3月以來,戰火已經波及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這裡同時住著塞爾維亞人與克羅埃西亞人,於是便成為雙方陣營的狩獵之地。首都塞拉耶佛被包圍,炮兵和狙擊兵各自以炮彈攻擊。塞拉耶佛之外,每個村子都成為爭奪的對象。還有這樣的傳聞--不知從何處開來的車輛,利用夜晚接近城鎮,他們在醒目的地方放下屍體。到了早上,人們號稱屍體“遭敵對民族屠殺”,所以“出於自衛”的戰鬥便展開了。專家指稱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的動亂將越演越烈。

  動亂一發不可收拾,不僅如比,一味擴大的戰火,招徠了媒體的注意。到目前為止,姑且不論正確性如何,就量而言,要搜集資料並不需要大費周章。

  然而,這些報導無法滿足我。

  因為這一連串的內戰,頻頻被報導為“民族獨立戰爭”。瑪亞,瑪利亞?喬瓦諾維奇並沒有這麼說。就我所耳聞的,是“人類會忘記殺父之仇,卻不會忘記被搶的錢”這句話。但是,報導的看法卻不時主張這是歷史上根深蒂固的仇恨所爆發出來的悲劇。

  我無從分辨孰是孰非。瑪亞也不過是個人,我沒有理由相信她是完全正確的。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新聞是由多熟悉南斯拉夫的人所編撰的。

  但說穿了,這對我們而言並不重要。

  就連白河,瑪亞也沒有把自己在南斯拉夫的聯絡方式留給她。也因此,我們既無法寫信,也無法打電話。瑪亞說她一定會寫信,我們卻還沒有收到。

  EC的停戰調停依然沒有成功,聯合國的和平部隊成為攻擊目標。而美國的輿論只說戰爭造成了環境的污染。瑪亞也預言到此,她說這是“無法阻止的”。

  我把這些新聞擺一旁,準備考試,應考,得到獎學金,離開家裡,展開新生活。參加課程說明會,認識校園,加入社團。但是,瑪亞的身影總是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戰場的影像持續被傳送到眼前。每當焦灼不安的情緒高漲,使我無法忍耐的時候,我便迫切渴望得知瑪亞是否平安。所以,我和懷有同樣感受的白河一起展開行動。

  我和白河以電話保持聯絡,回到老家藤柴,便像現在這樣聚首。花上幾個小時和幾杯冰咖啡,為惡劣的現狀挖掘出美好的回憶。

  然而……

  “瑪亞從來都沒有說自己是從哪裡來的。”

  翻著筆記本,白河無力地低語。這一定是機緣不巧的偶然吧。一開始,我們並不具備詢問瑪亞來自南斯拉夫何處的知識素養,等我對南斯拉夫多少有些了解之後,卻又沒有機會問。

  或者,向自稱南斯拉夫人的瑪亞詢問出身,也許她也不會說是塞爾維亞或馬其頓,而僅以南斯拉夫這個名稱作答。抑或是,在我和白河都不記得的某一個瞬間,她曾經提起過?但是,想不起來也沒有意義。文原篤定地說他不知道。

  太刀洗只說她想忘掉。

  “不過--”

  突然冒出話來的白河,愛憐地撫摸著寫滿瑪亞的筆記本。

  “守屋和瑪亞講了好多話喔。瑪亞就沒有跟我說這些……”

  “你是說,像是瑪亞立志成為政治家的事?”

  “嗯,我不都知道原來她想當政治家……她是不想告訴別人嗎?”

  白河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是懷念的而不是責備的。我把心裡想的照實說了。

  “不是吧。”

  “不是嗎?”

  “她既然會跟我說,就不可能會不想跟你說。套句歡送會時文原說的話,跟瑪亞在一起最久的,是你。一定是時間不湊巧。”

  白河微微點頭。

  冰咖啡杯的底部,積了冰塊融成的水。我把這些水連帶著化成碎冰的冰一起喝掉。

  “……那,你跟瑪亞平常都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啊?”

  白河閉緊嘴唇想了一會兒。然後,她露出柔柔的微笑,搖搖頭。

  “就是一般女孩子會說的話吧。”

  “像是?”

  “做菜啦、化妝啦、算命啦。我們也常常坐在一起看電視。現在想起來,我覺得瑪亞還滿愛趕流行的。”

  趕流行?瑪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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