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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父十分熱中這項工作。有過幾次經驗後,他變得更加投入。」連不是節氣的日子,春一也會去觀察之前遇過的那些家屬(像是阿文這樣的遺族)的後續情況。若是方便,他會找個適當的藉口,佯裝成亡者的朋友,以春一原本的面目和他們交談。

  「當初伯父告訴我們,他不時會外出,而且節氣日一定會外出一整天,原因就在此。」春一帶著亡者的臉四處找尋其親友,全力投入短短一天的重逢。從去年「夏天」展開的奇異「工作」,重新賜予他人生意義。

  「伯父很慶幸自己當時沒死。」

  侵蝕春一的肺病,及久咳不止的症狀,突然消失無蹤。

  「伯父說,約定成立時,為了讓他專心工作,那名男子把他的病拿掉。」雖然他像死神般陰森可怕,在我眼中卻是活菩薩。

  「不過,由於是這種詭異的情況,遇上的不全是好事。」阿末的眼神蒙上些許陰影。

  「有時,亡者親友一看到伯父的臉,便明顯流露厭惡之色,或害怕不已。」約莫是亡者與親友曾有過節吧。那個麻煩的傢伙死了,好不容易才清靜些,卻冒出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男人,教人渾身不舒服。

  「有人向他灑鹽,有人大聲嚷嚷著有鬼,有人則是拿掃把將他轟出去……」「這倒是不難想像。」

  不過,不是任何亡者上身,春一都能呈現他們的臉。

  「首先,女人不行。」

  這是理所當然。即使附在他身上,看起來也不象樣。

  「只限男性。體格的差異和年紀,不會造成太大妨礙。不過,對方不能是孩童。」有一次發生在節氣「白露」當天,是春一到分店之前的事。他變成一張少年的臉,似乎出身武士之家,長相頗有英氣,感覺十分聰穎。

  「對方剛行過冠禮,與伯父的年紀相比,實在過於年輕。」附身的那張臉,與春一年過三旬的身體極不協調,他連要起床都有困難,無法在街上恣意行走。

  「隔天早上,伯父恢復原貌時,朝西方雙手合十,向那名亡者致歉。」阿末眼眶泛淚。阿近能體會她的心情,於是保持沉默。

  「總之,我們理解伯父的狀況。」

  阿末的父母雖然手牽著手癱坐在地,終究還是接受事實。

  「尤其是父親,聆聽伯父說明的過程中,應該是真切感受到,儘管長相和聲音不同,但確實是春一大哥。」這就是所謂的手足情深。

  「最令人納悶的是伯父的傷。我問伯父,為什麼會傷成這副德行?」春一為難地苦笑搔頭。

  ——我一時大意,不,只能說是飛來橫禍。

  「那天,附在伯父身上的亡者面容,年約三十,與他的身形滿合得來。但那張臉……仔細端詳後,連我都發現,正是所謂的掃把眉。」而且是眼白較多的三白眼。講直一點,就是面相欠佳。

  「該不會是罪犯吧?」

  阿近反問,阿末莞爾一笑。

  「起初我也這麼想,其實不然。對方是位於平川天神旁一家料理店的廚師。」甫一起床,亡者的眼睛便不斷催促,於是春一遵循眼睛的引導,順利來到目的地。春一看得目瞪口呆,那是一家規模氣派,價格不菲的店家。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可就慘不忍睹了。

  「在店門前打掃的童工,一見到伯父,便大呼小叫地跑走,一大群人旋即蜂擁而出。」現場頓時陷入劍拔弩張的局面。

  ——權次郎,你居然還活著!

  ——真是難纏的傢伙。莫非你是從陰間返回陽世的亡靈?

  那群面無血色,步步逼近的男人,不光生氣,還明顯流露怯色。

  「伯父極力向他們解釋:『請等一下,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你們認錯人了。』對方置若罔聞,一擁而上,將他拖到店後方拳打腳踢。」他們似乎都是廚師或仆傭,個個孔武有力。可能是氣得失去理智,下手毫不留情。春一慘遭圍毆之際,揮拳的那些男人,不斷痛罵這張臉的主人權次郎,聽起來就像悲鳴。

  「一陣喧鬧後,老闆和老闆娘趕到。但兩人一看到伯父的臉,都嚇得腿軟。」老闆面如白蠟,僵立原地,老闆娘則是縮起身子,簌簌發抖,念起阿彌陀佛。對不起,權次郎。對不起、對不起,我求你了,請你安心成佛吧。

  這道聲音破壞現場的氛圍,那些男子頓時失去氣勢,春一終於能喘口氣。他被打得眼皮破裂,鮮血直流,看不清眼前景物,連站都站不穩。

  ——儘管不曉得緣由,但你們弄錯人了。我不認識權次郎。

  我只是長得像他,春一僅能如此解釋。

  ——你真的不是權次郎?

  ——這裡是料理店,你們是廚師吧?權次郎可能也是廚師,但我打出生到現在,連一根白蘿蔔都沒切過。我沒騙人,不信的話,我拿菜刀給你們看。我是完完全全的門外漢。

  那些男子不禁怯縮,面面相覷。臉色慘白的老闆走上前,蹲在春一身邊。他雙眼隱隱生輝,對春一說道:

  ——的確,雖然長得很像,但他不是權次郎。你們看他的手。

  「此時,伯父感到氣血直衝面門。」

  之前從沒發生這種情況,但春一馬上明白不太妙。

  ——就當一切沒發生過吧,我不會再踏進這裡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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