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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湊了些錢,他立即上賭場翻本。」

  最後又輸個精光。春一擁有的,只有空空的錢包和纏人的咳嗽。

  「相同的情況惡性循環,我在賭場逐漸債台高築。」熟識的賭場老大盯上春一,恐嚇若不在一個月內償還積欠的一半賭債,就要他拿命來還。

  ——在那種地方,賭場老大極少威脅要取客人性命。如果殺了客人,形同眼睜睜看著肥羊沒了。

  「所以,當賭場老大說要殺人,那就不只是威脅,而是認真的。」「意思是,逢賭必輸的春一先生,在賭場老大眼中,不再是有利可圖的客人,即使殺了他也無所謂嗎?」面對阿近的詢問,阿末頷首。

  「據說,當時從伯父的臉上,看得出他的運氣早用盡。」——連我自己都感覺得出,賭場老大自然是一眼看穿。

  「伯父不僅運氣用盡,連對賭博的執著也轉為淡薄。」是逢賭必輸,開始討厭賭博?還是運氣用盡,才不再那麼執著?或者相反,是恰巧全湊在一起,落在他身上?

  「不管怎樣,再怎麼喜歡賭博的人,都會遇上這種情況。該來的總會來,只能束手無策。」縱情玩樂的生活,也有不少樂趣。運勢好的時候,能得到那些一本正經的商人一輩子體會不到的奢華。

  ——但一切都結束了。

  報應到來。春一隱隱有預感,人生已走到盡頭。

  「如果是賭博欠債被逼上絕路,寧可自我了斷。該挑什麼地方,採取什麼死法?伯父迷茫地想著,在町內遊蕩,撞見喪禮現場。」那是赤坂里町一隅,武家宅邸之間的狹窄土地,坐落著小小的商家。

  「阿近小姐,您知道嗎?賭場往往開在武家宅邸的中間部屋裡,所以伯父常去赤坂一帶,算是熟門熟路。不過,他是第一次誤闖那個地方。」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春一轉過街角,突然碰上出殯的隊伍,正搬出裝著遺體的桶棺。

  那是一場簡樸的喪禮,除了桶棺外,沒其他道具儀式。只有像是亡者親屬的人及附近的住戶,手執鑼鼓,靜靜聚在一起。

  春一停下腳步,像被釘在原地。一名上了年紀的婦人在一旁哭泣,兩名孩子雙手合十,傳來低低誦經聲。

  正值五月炎熱的午後,陽光耀眼,地上形成濃濃陰影。徐風吹動浮雲,太陽被遮蔽,旋即再度露臉,出殯的景象忽明忽暗。注視著這一幕的春一,眼中隨之忽明忽暗。

  ——過沒多久,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想哭。

  出殯的隊伍開始移動。春一雙手合十,低垂著頭。一股強烈的激動,從內心深處湧現。

  春一為素昧平生的人弔唁。與死者非親非故,春一卻不知不覺放聲大哭。他雙肩垂落,合掌的手鬆開,一個勁地哭,真的是號啕大哭。

  腦袋無法思考,淚水源源不絕流下。

  他哭了好半晌,一回過神,出殯隊伍已消失無蹤。路上的商家大門緊閉,空無一人,只有春一獨自站在路旁。

  初夏的陽光剛灑落,旋即又被浮雲遮蔽。

  盡情哭過後,春一突然有所感觸。

  ——啊,我真是不孝子。

  他踩著自己的黑影,默默想著。

  ——我一直恣意玩樂,過著放蕩的生活,甚至沒為父母送終。

  說到這裡,阿末突然眨了眨眼,望向阿近。

  「春一伯父被趕出家門後,得知雙親亡故的消息。」「他知道這個消息,表示多少會關心家裡的情況吧?」阿末頷首,略顯落寞地微笑。

  「春一伯父說過,不見得每個浪蕩子都是如此,不過,和家裡斷絕關係的人,往往相當關心親人的狀況。如果家業興隆,會感到既高興又不悅;如果家道中落,會很不甘心,也多一分擔憂。」斷絕與家中的關係後,還是有人擔心春一,想居中調解。

  「所以,伯父並未完全和老家斷絕關係。只是在這之前,他不曾留意隱隱維繫雙方關係的緣分。」直到他巧遇這場日正當中的喪禮,突然回顧起過往的人生。

  ——或許是我曾想尋死的緣故。

  春一暗暗思忖,恐怕是想到離死不遠,心境才有所轉變。

  「話雖如此,伯父不可能直接回到店裡,他沒臉回去。」春一擦乾眼淚,再度邁開腳步。他囊空如洗,外加飢腸轆轆,幸好還走得動。為了找尋自己的命終之所,不斷往前走。

  「四周連個孩子也沒瞧見。」

  春一低著頭走過商家,走在沿武家宅邸的圍牆與草叢綿延的窄細坡道。

  忽然,頸後傳來一陣寒意。

  他確實感覺到一陣風吹過,但四周的草叢並未沙沙作響,唯有浮雲籠罩頭頂,遮蔽陽光。

  ——喂,前面的先生。

  春一聽到一個聲音,抬起眼。

  ——我在叫你啊。

  背後有人叫喚,春一詫異地轉身。只見一名男子站在一旁,兩人的衣袖幾乎快碰在一起。由於雙方距離太近,春一忍不住後仰,踉蹌倒退一步。

  他是何時出現?不像是恰巧擦身而過。是從後方追上的嗎?即使如此,好歹會感覺到他的氣息才對。

  ——害你受到驚嚇,真是抱歉。

  男子的話聲宏亮。

  ——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你剛才的反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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