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前面兩、三家的屋檐下,一個女郞挽起衣服的下襬躲雨,露出的兩隻腳滿是泥污。

  問她梢風館在哪裡,她默然搖了搖頭。據稱這小小的地區有二百五十家娼館,所以這位女人即使是同業,也可能不知道。她好像不太關心,蹲下腰身開始吸菸。不知是在追逐飄去的煙呢?

  或者是在望著瀑布般落下的雨腳,她睜著死了 一般的眼往上看著。這樣的女人,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一到晚上,就會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尋芳客打情罵俏。

  在躲雨的這一家問出了梢風館,等雨點稍小了以後,我們就出到路上。

  在街道的盡頭,路忽然變小了,也複雜起來。兩天來明明已走過幾趟,可是到此以後還是迷失了。同樣的薄鐵皮屋頂一間連著一間,路就像網一般地左岔右分,然後又回到原處。後巷的小窗口上,幾條枯萎的牽牛花藤,也都是一樣的。

  菱田刑警想必是對這高犯罪率區域早弄熟了,光聽過了 一次就有了十足把握似地,以平穩的步伐前進。三天前的大雨造成的水窪都還沒幹便又下起來,滾滾濁水從水溝四溢,他那小小的背脊那麼熟悉似地在成了黑泥河的小巷裡穿過去,可是我不只一次地陷進泥濘里,幾乎進退失據。

  過了窄窄的河溝,來到稱為第二區的地區。這條河溝好像是兇案現場那一條的支流,它和一道薄鐵皮圍牆,劃清了和第一區的分界。這鐵皮牆雖然薄,然而它和關住女人們的柵欄,卻是毫無兩樣的。

  一腳踩進第二區,馬上有第一區所沒有的異臭撲過來。那不只是河溝的臭味,還加上了一種腐臭。屋子的木板牆和屋頂,都比第一區更細更薄,路上的泥濘,也比第一區更叫人難堪。

  即使如此,到了晚上,這裡還是會被五彩燈光和女人的嬌聲裝點得像個歡樂街,可是在鉛灰色的雨幕里,卻是如此地叫人感到無奈。我想起了一椿古老的傳聞:大正初期,這一帶曾經流行過腸窒抉斯的傳染病,死者大部份都是這一區的住民。

  這個時候,並排的供狎客看女人的小窗口都關上了,倒也有一個未關的,一個女人正在那兒,看到我們,便露出了職業性的媚笑。

  梢風館在一個小弄的巷口轉角處。和鄰近的店口毫無兩樣,入口處的一個吊燈,寫著店號。

  「離現場很近呢。」

  菱田刑警有意思地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的我說。

  我們從入門進去喊了喊。裡頭不聲不響,也不像會有人出來。

  我摘下了眼鏡,掏出手帕揩了揩臉和鏡片。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似有一道眼光投射過來。

  戴好眼鏡看過去,從玄關的木板地板通向樓梯的地方,有一張臉慌忙返去了。雖然是驚鴻一瞥,卻也覺得好像是個年輕女孩。

  又喊了幾聲,總算從布簾後閃出了像是老闆娘模樣的女人。

  「不到五點,恕不招待。是工會訂的規定呢。」

  好像不耐煩的樣子,可是明白了我們是警方來的,馬上就綻開了笑容。該是年輕時抹多了脂粉吧,微黑的臉,年紀可能近五旬了。

  菱田刑警在木板階上坐下,馬上就開始問話。意外地,對方竟那麼乾脆地回答了。

  那天晚上,記得是九點左右吧,確實來了一位奇突的客人。

  「不,我猜想是因為別家都提早打烊了,所以才會進來我們這裡的——是,是生客。那樣的暴風雨晚上,怎麼也會有客人上門呢?我覺得有點奇怪,所以記得很清楚。」

  所說的身材與服裝,都和一錢松相近。

  「這邊是不是有塊這樣的紅斑?」

  菱田刑警在脖子上畫了個圓圈。

  「那倒沒注意到。」

  「幾點走的?」

  「大約十一點——那以後,風雨變大了,還為他擔心怎麼回去。」

  「我想見見那一晚他叫的女孩。」

  女人有些不悅的樣子,不過還是向樓梯上頭叫:「昌子——昌子哪——」

  沒有同答,不過不久樓梯上端出現了女人的腳,拖著散亂的衣服下襬下來了。好像還在睡覺的,那麼慵懶地在最後一階坐下去了 。洗過脂粉後的臉,雖然有點混濁,不過容貌倒不錯,有二十四、五歲了吧。我知道不是剛才在樓梯上瞥了一眼的那個女孩。

  老闆娘告訴她我們是警方的人,她仍絲毫沒有反應。

  「被嚇死人啦!在後面^殺的男子,嗯,就是這幾天人人在說個沒完的一錢松,好像就是那個晚上的客人呢!」

  「是嗎?」女人好像無聊似地漫應了 一聲。

  「嗯……」女人回答菱田刑警的話說:「確實有那樣一塊紅斑的。」

  女人說罷,往我這邊瞟了一眼。

  我連忙低下了頭。我不喜歡眼睛和女人對看,因為我知道女人對我的尊容抱何觀感。還只有廿五歲的人,頭髮卻薄了 ,還戴著副厚厚的圓眼鏡——也是因了這副尊容,去年在故鄉的一樁婚事告吹了 。

  「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呢?」

  「討人厭的。炫耀著鈔票,還說,要不是這樣的天氣,一定找一家更好的……」

  「大槪有多少錢?」

  「五百塊。他自己說的。」

  我和菱田刑警互相看了 一眼。這一來,像是謀財害命吧,可是一筆巨款呢!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