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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那是謊言。你母親覺得你受到過分嚴厲的管教很可憐,所以捏造這樣的謊言。那是假的。」最後我裝作一無所知,打發曉介回去。

  回去時曉介說他明天再來,我點點頭。這回我確實地領悟到不能再跟他見面了。並非驚訝於他知道我是他父親,而是因為他知道真相卻不恨我,卻對撫養他長大的父親覺得虧欠。今天為止還佯裝一無所知的叫我叔叔,背地裡把我當作真正的父親一般敬慕。因此我決定不再見那孩子,必須找個地方避開他。

  但是當晚,我想到了一件事,第二天早上留了一張字條給曉介,夾在玻璃門縫裡,離開自己的家。我去拜訪了住在湯島的阿清,然後坐上開往新橋的火車,第二天一早再度回到東京。

  那是事件發生的早上。

  那天湊巧是雙親的忌辰,我從車站走向仙覽寺在那裡見到你。你從寺院出來後,我也去掃墓,其後走向附近的酒鋪為傍晚回來的曉介買酒,恰好再度見到你從那間酒鋪走出來。目送你抱著闊瓶離開後,我也買好酒回到家裡,在附近的洋食店買些餸菜,像普通人款待人客一樣把好菜擺在脫了漆的矮飯桌上,等侯那孩子最後一次的到訪。

  秋天的暮色低垂時,那孩子來了。

  我揮揮酒瓶,慢慢說出那句話:「以後不要再來這裡的好。」

  曉介沒有過度吃驚,聽了我的話,眼眶浮起淡淡的淚光,點點頭。他答應我不再來見我以後,自己拿起酒杯,喝完一杯又一杯,故意很朝氣地唱了許多學校的歌。

  當燈泡的光將秋夜映得泛白時,他終於泥醉伏倒在榻榻米上,我不能留他住宿.於是叫了一部二人乘的人力車,把他送回本鄉的家。

  闊別二十年重訪你的家,跟從前一樣夜影重重,庭院的金鈴子也跟二十年前一樣鈴鈴鈴地謳唱秋歌。但我沒有時間緬懷舊事,立刻背著醉得不省人事的曉介送到玄關處……

  我以那晚為界線,決意跟你、哥哥和那孩子永遠斷絕緣分。我想把那隻土鈴還給你,讓醉倒坐在玄關玻璃門邊的曉介握在手裡,誰料他已醉得渾身乏力,手指捉不緊土鈴,掉在路是地面好幾次。我放棄了,將土鈴塞回袖袋裡。

  就在這時候玻璃門內側亮起了燈,浮現一個象是你的身影,大概你聽到聲響了吧!我慌忙方轉身離去,回家的路上把土鈴丟進河裡。二十年來不停響的鈴,一旦離開我的手指,最後的鈴聲掠過河面沉入黑暗的流水中時,我的人生就一無所有了。

  大嫂,那時是晚上九點鐘。報紙上這樣寫著:「曉介君說他於晚上九點爛醉而歸,搖搖晃晃地自己走進起居室,提起一把利刃,將酒後熟睡的父親刺死了。」——所以大嫂,曉介在那時候,絕對不能刺死哥哥。曉介已經泥醉到那個地步,連握住風鈴的力氣都沒有,怎麼可能自己走進起居室,提起一把利刃殺人?一定另有其……某人殺了哥哥,把泥醉的曉介搬到哥哥身旁,讓他的手握住刀,塗了血,做成他是握刀殺了人的姿態,然後通知巡警——大嫂,那個某人,當然就是你了。

  那天早上你去拜墓時,必然已經想好:殺死哥哥,再把罪過嫁禍於曉介的計劃。你是因此而買酒的,準備灌醉他。無巧不成書,那晚曉介恰好爛醉而歸。當然你不可能知道,讓曉介喝酒的是我,而我偶然的助你一臂之力,替你省下不少功夫。換言之,我很偶然的幫你犯了一次可怕的罪。

  然而那個晚上,、我讓曉介喝酒另有原因。還有,我相信曉介是無辜的理由是,在事件發生幾小時以前,我把那些話告訴了他。曉介聽了那些話,他知道二十年來錯的不是哥哥,而是你。所以你有可能會殺死哥哥,而曉介絕對不會。

  在晨霧中合十膜拜的你十分寧靜,青春不復存在的側臉依然美麗動人。然而同時的你比任何女人都污穢和醜陋……

  前些時侯,曉介偶然低語:「有時謊言說的也是真話。」那時我就想到一件事。為了確實那件事,我去找阿清,再去拜訪二十年前你生曉介的伊豆旅館,從當時掌柜經理口中問出了一件可怕的事實。可是我無論如何無法相信經過二十年才查到的事實,於是我試探曉介的身體讓他喝酒。我知道這樣子不成證據,但是必須一試。

  然後,曉介果然醉了,伏在榻榻米上。我從他酒後的姿態清清楚楚地看到哥哥的影子,……哥哥有酒癖,愛撒酒瘋,一喝醉就呼呼入睡……是的,大嫂,曉介是不義之子,但不是我的孩子(無憶註:此處蓋為譯者錯譯。原文為:“曉介は不義の子……僕の子供ではなかった。”應該翻譯為:曉介不是不義之子,他不是我的孩子)。正如世人所相信的,那孩子是……你和哥哥之間生出來的孩子。

  不錯,那時你對我哥哥村田曉一郎二十年來的報復。婚後不過一年,她背叛了你這位新妻子,在外面收起一個女人,還讓那個女人為他生孩子。你要向這樣的丈夫報復。那是你對一個逼你走到要用剃刀割腕自盡地步的男人的復仇。你一邊躲在丈夫背後,裝出一位賢淑的妻子的風範,實際上在你那張美得透明的俏臉背後,對丈夫的憎恨燃燒了二十年。我和曉介都被你那蛇舌一般燃燒的憎恨所利用,成為犧牲。

  「有時謊言說的也是真話。」當曉介這樣低語時,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你說的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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