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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村太太的喪禮過後第五天晚上,我回到家裡時,妻子已經睡了。那天傍晚,一名叫田原京子的護士突然來報社找我,讓我知道一切。她失去石津的愛,為了向他報復,希望借我的手報導他的罪行。

  「不僅讓你太太照放射線,等候她發病哦。還必須使她看起來有病,偽裝治療叫她定期到醫院看病,減弱她的體力。總之使用各種方法……就像做人體實驗之類的啦。」

  她忘了她的聽眾是病人的丈夫,說得得意之極。我只用冷冷的眼神盯著她,她大概不知道那番話帶給我多大的衝擊吧!我盯著她瞬間,已經決意殺掉橫住和石津。

  我也要殺眼前的護士。入院第十天,石津已發覺我妻子不是白血病,之後橫住和石津商量要讓文代真的得病之事,田原京子在旁聽見一切。她應該制止他們才對。然而直等四年過後她被男人拋棄的今天,她才願意說出事實。我沒有責備她「為何守密到現在才講」。我不要用言語,只要用手表現我的憤怒即可。我說「過幾天再聯絡。」一邊目送她的背影離去,一邊在思考怎樣製造不引起橫住等人疑心而殺掉她的意外。不管怎樣,她的存在會干擾我殺那兩個人的計劃。

  回家的路上,我已想好利用津村太太的死等細節部分的計劃。我之所以連肥仔也殺掉,是要叫他成為被追蹤的兇手,擾亂警方的搜査,實際乃是在我內心鳴叫了二十幾年那隻老鼠的聲音出於本能的要求……

  我一邊聽田原京子說話,腦中湧現「老鼠」這個字眼。

  對院長他們而言,我的妻子不過是用作實驗的一隻老鼠。我吿訴自己,這次的復仇是為了二十幾年前那隻老鼠而做。當天晚上,我在回家的路上已經買好鐵線。

  妻子那蒼白的臉浮現在黑暗裡,習慣性的眼帘微張,嘴唇細開而睡。她的嘴唇好像在向我呼救。在那之前我們的確是幸福的。四年前,當橫住吿訴我說她得了白血病時,我因絕望而感覺眼前黑暗。結果還是因命運而認命,然後捉住餘下的歲月過幸福生活——可是不是命運。他們逼她走上死路。妻子還活著,卻等於被謀殺了。他們的殺意塗在我妻身體上,紅血變白血,逐漸侵蝕她的生命,再也沒有人能阻止這件事發生。

  我在妻的耳邊第一次喚她「信子」。我對著那張永遠忘不了的睡臉發誓,第二天著手計劃。

  我把一切吿訴肥仔,說要在報紙上揭發他們的罪行。我在醫院附近租了房間,給了肥仔一點錢,請他替我監視他們的行動。這是無意義的,乃是安排肥仔成為兇手的伏線。

  肥仔也因自己太太的死而有怨恨吧!他很同情我,很簡單的接受那份差事。無論怎麼說,肥仔對我二十多年前亮出的那一刀依然畏懼,不住討好我,對我言聽計從。我毎晚打電話到新地方給肥仔,聽著他那些無聊的報吿,暗地裡逼田原京子到死的地步,然後打電話給橫住,吿訴他我已知悉一切……

  三天前,我吿訴肥仔可以中止監視了,胡謅說「下周報導出來」,又說我想見他,叫他後天深夜打電話給我。昨晚,他依約打來了,用膽怯的聲音說:「我看到報紙。那兩個人被殺了。」當然殺人的是我。我恰當地附和著,約他後天見面。那時我裸著上身從浴室出來,妻注視我手臂的傷痕。我若無其事的扭過身體藏起手臂,慢慢放下話筒。我想那傢伙的手臂不知還有沒有疤痕?終於我逼肥仔走到這個田地,說不定肥仔已經懷疑是我殺的。事實上他懷疑了,也發現鐵線的含意。他想到見我是危險的吧!我正想今天傍晚打電話給他,他卻主動打來了。我把電話轉去會議室,他那熟悉的聲音從話筒傳來:「明天我不得空。」——我的聲音慢慢流進肥仔的耳朵里:「肥仔,今晚見面好不好?今晚七點……」然後在兩小時前,我殺了肥仔。

  這樣,我的復仇計劃全部結束。剩下的是明天去神宮外苑,津村當然不會出現,我只要對狐疑的刑警胡謅一番:「津村發現有警察監視,大概逃跑了。」這樣一切就會簡單的了結。

  近二十天來,我像遵行義務似的毫不遲疑地行動。事實上,那是從我八歲那年在儲藏室發現老鼠的屍骸時開始的義務。今晚,我終於把連接到二十多年前的記憶的一條鐵線截斷了。

  我只有一次遲疑過。橫住被我引到遊樂場時,見我亮出手術刀,他如此傾訴:「我若死了,你太太的生命也會縮短。我從幾年前開始的研究有了成果,還沒寫成文字。如果我死了,你太太最多只有半年命。但若使用我的治療法,她還可以多活幾年。」我在妻子多活幾年命和復仇的意念間遲疑了一瞬,最終選擇了復仇。我只能活在自己的人生里。從我懂事以前父親殺死母親那一刻起……

  我對遊樂場的那一瞬選擇,迄今沒有後悔過。也沒想過要逃亡。我安排肥仔做兇手,是不想讓妻子知道一切,直到那一刻來臨。為了捉住所剩不多的日子度過最後的幸福時光……其後的事什麼也不要想。

  妻開了門,擔心地望著我濕淋淋的關在睡房裡。她一邊用毛巾替我揩頭髮,一邊問:「有沒有去警局,將津村打電話來的事吿訴他們?」我說:「沒什麼好擔心的。」把妻子的身體摟過來。妻坐在地上,把頭靠在我的膝上。柔軟的長髮纏住我的腳。沒什麼好擔心的。你不需要知道什麼,只要像平日一般微笑就好了。打電話給橫住時,我命令他:「吿訴我妻子,她已經完全恢復健康。」你只要相信那句話,給我微笑。你只適合笑臉。沒什麼好擔心的。因為我已將你埋葬在誰也找不到的內心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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