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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警署,我打電話去真一君的養育院,聽說那裡的老師知道真一病了,從星期四起請假,曾經去你家采望,被你們以發燒的理由請了回去。因此我最終確信自己的推理,那時一心在思考怎樣讓你逃跑,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的讓你逃之夭夭。

  岩先生的策略十分巧妙,可是有一個大弱點。即使岡田和山藤夫婦之間,藉著真一君的贖金交換成立,真一回到你身邊,可是其後岡田被逮捕,泄露出岡田所綁架的不是一彥小弟弟的話,大家就會發現你的存在了。辦法只有一個,一是讓誘拐真一的犯人平平安安逍遙法外,不然就把他消滅掉。

  星期日下午,我的車子在A街道的丁字路往前,坐在前座的你在暗中焦慮,盼望開積特的犯人逃掉吧!你的心情沉痛地傳到我身上。我要放過你的罪行,首先必須放過岡田。A街道的丁字路是你的分歧點,也是我的分歧點。「逃吧!岩先生,逃吧!」

  我在內心拚命向鄰座的另一個誘拐犯呼喊,就在那時向右擺動駕駛盤。

  為什麼——你望著我,想這樣問。接著的瞬間,你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了。為了放你一馬,我讓開積特的犯人逃了——你不說話,我也保持沉默。我們的車子靠在中央線的方向斜斜停著,彼此凝視,交換沉默的共謀者的密約。正如你和岡田互相不認識對方,但在利害的點上是共謀者一樣。

  其後,岡田死了。我也懷疑那不是意外。岡田是在我們抵達之前逃離廣榮莊的。警察內部有人緊急通知岡田,說明他所不知道的來龍去脈,表示在自己的幫助下讓他逃跑,約好會合地點,然後殺掉岡田,做成是意外事故——但我不願意那樣子想。

  那是岡田受天懲罰的意外,這就可以了。

  「逃得了也是好事。」

  送我回鄉的新幹線月台上,岩先生這樣說。那不是針對我說的,恐怕是你對自己說的話吧!要不然就是沉默的兇手唯一的表白之詞。

  我只是沉默的抬眼望你。二十年前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的眼神。

  岩先生的眼神和那個誘拐犯的眼神一樣。真一君被岡田誘拐時,你不報警,並非單純因為你不信任警察。你不擔心弱智的真一會吿訴歹人,自己的父親是刑警,而是害怕歹人發現自己碰巧拐掉的是刑警的孩子。而札幌的綁票案孩子被殺的悲劇剛剛發生不久。萬一歹人知道自己綁的孩子父親是刑警,你怕他一時混亂,不嘵得會採取何等殘暴的行動。首先你把自己是刑警的意識驅除出去,逼得走投無路時,你寧可選擇做父親而不是刑警。

  犧牲家庭也要貫徹刑警這份職業的岩先生,在刑場上顯露的僅僅是父親的臉孔啊!

  那是一個走投無路的父親,為了孩子的性命變得盲目而做出愚蠢事。

  我從那個愚昧的父親眼中看到二十年前的歹人叔叔。

  「逃得了也是好事。」

  那時岩先生說的話,現在由我贈給你。

  一年前我在新幹線的月台想說的話,畢竟只有這一句。

  再見,岩先生。

  關於那件事,我將從此永遠閉上嘴巴。

  )化石之匙

  「蝴蝶在翩翩起舞……」

  少女如此細語。可是發不出聲音。藍黃相間的領帶噬入少女細小的脖子,喉嚨被勒住。那張遮蓋住少女的臉背著逆光,形成暗影。影子的臉痛苦地扭曲著,流淚的關係吧,看起來只有眼睛發亮。少女不明白,變成影子的臉為何哭泣,為何浮現恐懼的表情。從嘴裡吐出的喘息般強烈氣息吹在少女的頰上。剛才那片嘴,還在她的耳邊輕喚:「不要怕。很愉快的……不必擔憂。」

  少女的確一點兒也不怕。領帶捲住自己時也許很痛,有點擔憂,然而疼痛只是最初一剎那的事,接著逐漸變成溫曖的手臂環抱在脖子上的感覺。爸爸和媽媽感情還好時,曾經合力把自己抱起來。現在就如爸媽的手臂溫柔地環抱自己一般……身體快要溶進愉悅的黑暗中。突如其來地,一隻蝴蝶在黑暗中飛舞。

  「蝴蝶在翩翩起舞……」

  少女不明白,為何自己發不出聲音,她想再一次對影子的臉說——為什麼哭?這麼美麗的蝴蝶在飛舞哪。

  少女還未見過蝴蝶在空中飛舞。她所認識的蝴蝶,只是當寶物收藏的化石之蝶。很久很久以前死掉變成石頭的蝴蝶。少女毎天把那寶物悄悄放在枕下睡。死掉的蝴蝶,在夢裡生命復甦,張開雙翼自由地飛翔。可是,夢裡的蝴蝶有沒有飛翔?早上醒來時,少女經常把夢忘掉。

  那隻蝴蝶終於飛了。

  二千年、二萬年……數算不完的冗長歲月,那條關閉在灰色石頭裡的生命,現在終於甦醒過來。

  蝴蝶無聲無息地繼續優美的飛舞。

  它正緩慢地拍著翅膀的當兒,一道光粉撒下來,落入黑暗裡。

  黑暗愈來愈濃,光的翅膀更加鮮明地飄浮。

  少女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

  曾幾何時,自己的身體也長出光的翅膀,在黑暗的空中飛舞。就像蝴蝶一樣,自從去年四月遇到交通意外,身體變成化石以後,不知怎地自由地飛舞起來了。

  為什麼哭?我的身體舒暢得很,在空中飛翔哪!

  自己也變成一隻蝴蝶兒,隨著化石之蝶愉快地飛來飛去時,少女對著流淚的影子發出沒有聲音的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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