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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驚訝地望著我,「不錯,她確實那樣說過……哥哥怎麼知道?」
「因為最近契子像口頭禪似的說這句話……」我心不在焉地敷衍過去。這時占據我的只有一個想法。
那條裸屍畢竟是契子。臥室里的女人也是……我殺的畢竟是契子。可是那麼一來……
新司對於我的臉色有異作別的領會。
「我沒把昨天電話的事告訴警察。實際上,在警察將留在她手袋裡的信拿給我看以前,我真的不曉得你們之間的真實事情。哥哥為何這麼怕我向警察透露什麼?」
弟弟直直地凝視我。灰色的眼球一動也不動。
「因為警方懷疑是我做的……事實上,以我的立場看,是我殺死契子也不足為奇。」
「不過警方認為你有不在現場證明。昨晚十二點左右剛好大嫂在新宿遇害的時刻,好像出版社的人打電話到家裡來。警方向出版社查詢過,證實沒有錯……」
「但我不想被警方用狐疑的眼光看我……警察有沒有問起有關契子的異性關係?」
「有——不過我答說她沒有跟我商量過這方面的事。」
新司垂下眼帘。似乎知道什麼而不說,我從弟弟的無表情探不出真意。我很容易把內心感情立刻表現在臉上,弟弟不同,他在任何時候都能保持冷靜。
「兇手為何做出那麼殘虐的行徑?」
弟弟喃語似的敷衍,他的視線突然飄向契子的肖像畫。他說的殘虐行徑,是指兇手敲破屍體的臉吧!然後驀地想起什麼,望望肖像畫,再用一雙窺望顯微鏡似的冷澈眼睛望著我,似乎知道一切,令我感覺不安。
「我想睡一下。警察來了叫我起床。」
我覺得跟弟弟談話變得很吃力,說完就回臥室去。
關上房門,我蹲在地上。在警察來以前,我要再檢查一次地毯,看看有無血跡留下。
俯近地毯時,我看到的是血跡以外的東西。先前沒有留一意到,在洋式衣櫃和日式衣櫃的窄小縫隙間,掉了一件隱藏的物體。
我撿起來。接著的瞬間令我背脊生寒,立刻把它摔掉。它掉進地毯的圖案上,我後退一步盯著它。
一隻戒指。十字形的翡翠嵌在白金台上,就跟新宿女屍手指上戴的一模一樣。
我倒在床上,沉入夢鄉。夢裡有白色的門。我帶著兩支鑰匙,分別插入鎖孔里,可是兩支都開不了。我混亂了,窺視鎖孔——什麼也沒有,只有黑暗。就如昨晚我擦亮火柴確認女人的臉那樣,看到的是紅和黑色的奇異混合顏色。
弟弟搖醒我。好像睡了一個小時。睡眠時間太短,使我眼睛紅腫。下樓時,看到在新宿見過的刑警和幾名警官。
一瞬間,我以為被拘捕了,不由後退一步。
「為慎重起見,請允許我們檢查尊夫人留在家裡的指紋。看看是否跟屍體的指紋吻合……」
我在心裡暗叫一聲。對,指紋。只要檢查指紋,就能明確地肯定新宿的女屍是否契子了。
我希望弄個一清二楚。可是,萬一從指紋知道新宿女屍不是契子的話,我該怎樣解釋契子的行蹤?這種不安侵襲著我。弟弟也確認新宿女屍是契子。若是那樣,在臥室找到的翡翠戒指是怎麼回事?那個一定是在黑暗中跟我糾纏時掙脫的東西。而且契子打過電話給我弟弟……
在我還沒回答什麼以前,警官們已分散四方,到處灑下白粉。
刑警走近肖像畫時,我閉起眼睛。可是,刑警舉起戴上白手套拿起的擺在壁爐台上的青瓷大壺。
就在那個時候。
「我想起來了……」新司說,「大嫂碰過那個青瓷壺。四天前我來過這裡。也許光線的關係,看起來有點裂痕,當時大嫂很擔心的撫弄了一下。」
刑警在壺的表面看了一會,叫警官過去。
好像在壺上取得鮮明的指紋。不單指紋,為了知悉契子的異性關係,警官們還調查了契子的日常用品,花了兩個鐘頭才撤離。
走出起居室時,刑警掏出我交給他的結婚照片,突然抬眼望著肖像畫,問:
「這幅畫是尊夫人吧!幾時畫的?」
「跟這張照片相同時候。」
「是嗎?跟照片的印象好像不太一樣……」刑警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像針一般刺痛我的心。我知道血色從臉上退去,一邊目送刑警的身影退去。
弟弟把警官們送出門口時,對不知何時在門外群集的記者們說:「家兄病倒了,不能回答任何問題」,然後緊緊鎖上玄關的門。可是門鈴聲依然不停地在家中迴響。
我掩住雙耳,抱頭坐著。
「哥哥……」弟弟的聲音響起。我驚異地回頭,發現弟弟的臉迫近我,「我告訴你真實的事。我還沒告訴警察,剛才就想讓你知道。」
新司的臉依然木無表情,只是聲音黯然。
「大嫂有男人。」
「契子?幾時有的?」
「跟你結婚以前就有的。婚後一度分手,半年後那個男人又回來找她。聽說男的另有女人,為了尋找生財之道,女的威脅那男的向大嫂恐嚇,恢復從前的關係……」
「契子有這樣的姘頭?」
意外的事實,但是不能否定。結婚後,我一直漠視契子的存在。契子在那個視線外的死角做些什麼,我從來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