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真木先生的府上嗎?畫家真木佑介先生……」陌生的聲音,「這裡是新宿S警署。你是真木先生吧!」

  「是的。」

  「半夜打攪真冒昧,其實是有關尊夫人的事——尊夫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契子?契約的契字。」

  「是的。有什麼事嗎?」

  如此深夜裡,警察打電話來,為契子的事。我應該驚心才是,卻意外地冷靜。心情被夜氣浸冷了。

  「尊夫人現在是否不在家?」

  我不曉得如何作答是好,只好含糊地應一聲。

  「知不知道她的去處?」

  「我沒問她去那兒。」刑警的聲音在話筒底下沉默片刻才說:「其實,新宿三丁目的酒店發生了兇殺案,我從現場打來的。被殺的女性似乎是尊夫人。」

  「契子被殺?怎麼可能!」我禁不住怒吼一聲。

  「被殺的女性有一封寫給你的信——我們讀過內容,好像是尊夫人所寫的……尊夫人外出時,是否穿深藍色條紋和服?灰色腰帶,上面有四片黑色的三葉草圖樣,只有一片是粉紅色的葉子……」

  「我不清楚。不過她確實有這個花紋的腰帶。」

  男人的聲音在另一頭呻吟:「看來真是尊夫人了,對不起,能不能請你速速過來一趟?」

  我不記得幾時掛斷電話,不知是否驚愕過度,意識轉薄,思考轉空。只記得自稱警察的男人最後說的幾句話,包括「新宿御苑門前第三條路」,還有聽不慣的酒店名「巴多」。我聽不清楚酒店名稱,反問了好幾次。

  起先以為是惡作劇的電話;可是男人的聲音背後的確有警笛聲和慌張的動靜,飄動著兇殺現場的空氣。

  不可能。契子不可能在新宿的酒店遇害。一定是搞錯了。總之過去現場看看。這樣很簡單地知道純是誤解。

  即使心裡這樣想,身體卻動不了。我讓身體倒在沙發里,楞楞地望著牆上的畫。一個女人的肖像畫。我的妻子——刑警告訴我已經死掉的女人契子,她的臉在幽暗中有如幻影一般浮現。說是臉,不如說像是腐蝕牆壁的污邇。我開始渾身戰慄。為了靜止手部痙攣,我用力握緊花瓶,對準肖像畫丟過去。花瓶正面撞到畫中女人的瞼,然後掉在地面跌碎了。

  跌碎的聲音終於使我回到現狀。玻璃花瓶跌得粉碎,女人的臉卻紋絲不動。

  不錯,這個女人絕對不會死。

  空洞的腦袋受到突然的衝擊,就像記憶喪失者似的記起一切,清晰地恢復意識。我背過臉去不再面對畫中女人,出到走廊。盡頭處浴室的燈還亮著。一瞬間不知該去浴室還是上樓的好,結果雙腿任性的選擇樓梯。

  今晚,我第四次上這個樓梯。上去的第一道門是臥室。開那道門也是第四次。

  臥室裡面很黑。門邊的電源開關從上周起壞掉了。我從長褲口袋掏出火柴來擦。指尖剝開黑暗。柔弱的火焰映出零亂的床和衣櫃之間地毯的幾何學圖樣。雖然看慣了,卻不曉得什麼角形的奇異形狀。

  「不可能的!」我發出連自己也想不到的聲音低喃。絕對不可能的。契子在我連名字也沒聽過的新宿酒店被殺——剛才,契子還躺在地毯上面,是我殺的。我在臥室里親手殺死她。剛剛電話響起時,我把她的屍體埋在後院,正在浴室里清洗沾滿泥濘的手。

  我的手隨著火焰溶進黑暗裡,勒死契子時碰到她的最後體溫還存留在手。

  四小時後。

  深冬的黎明,我在凍得泛白的高速公路上馳走,從新宿的現場回去國立市住家的路上。黎明逐漸使周圍的風景呈現輪廓,腦中卻愈來愈混亂且黑暗。

  不是同姓同名,就是妻子給我的信湊巧落入另一個女人手裡,而她被殺了——四小時前離家時,我這樣樂觀的想。

  抵達新宿時將近凌晨三點。紅色字母「巴多」的霓虹燈,因色彩過剩而使整體的印象暗淡。一眼就看出是那一門的酒店。

  酒店玄關前面停著巡邏車,擠滿新聞記者。自從十二年前登上畫壇以後;以獨特的色彩重新塗刷戰後繪畫史而成名的畫家,他的妻子若是在這麼低級的場所被殺收場,確是大醜聞。無數的鎂光燈對準我閃亮,麥克風蜂湧而至。

  電話聲音的主人把我從漩渦救出來,引到現場。

  現場在酒店四樓的四〇二號房。

  從我一腳踏入房間開始,我就陷入奇妙的混亂感。房間的印象實在跟我殺死妻子的臥室現場十分酷似。沒有衣櫃,可是床的位置、房間面積、窗子大小、窗簾和地毯的顏色,雖然多少有點差異,然而映入眼帘時的印象,就像把我的臥室搬到新宿的酒店房間那般相似。

  也許因床上躺著一條雪白的裸屍的關係。脖子上被和服帶子上的絲帶捲住,床底下跌落一個附著血跡的螺絲鉗。那位刑警向我說明,兇手用絲帶絞殺死者後,再用螺絲鉗敲破她的臉,毀了她的容。

  蓋著死屍臉上的白布被掀開時,我禁不住想嘔吐,用手搗住嘴。

  不是變成土塊的臉使我害怕,而是太相似了。使我頭暈。一切都是今晚我的行兇痕跡。一小時前,我在後院裡埋屍的隱蔽犯罪行為,重現在眼前。我也是用絲帶絞殺契子後,再用螺絲鉗打破她的臉之故。

  「臉部已毀不成形……其他部分判斷得出來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