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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里的顏料幹了大半。可是根據達爾扎克的說法,剩下的顏料應可畫出和他的平面圖濃度相近的色彩。胡爾達必神色鄭重地說:

  “沒有人碰過它,這顏料只被一滴眼淚沖淡過。還有,你們會看到,多一滴或少一滴眼淚都不會影響到我的示範。”

  說著說著,他把畫筆上了顏料,開始塗滿他先前畫好的圓形。他非常小心地畫著。我們在魯莽查理塔時,我很驚訝地看到,在有人被謀殺的時候,他居然只想著畫圖!

  他畫完後,看了一下懷表的時間,說:

  “先生女士們,請看,我把這圓形的顏色和達爾扎克先生的顏色塗得一樣厚,兩個顏色幾乎一模一樣!”

  “也許。可是這又代表什麼?”達爾扎克問他。

  “等一下,您承認是您畫這張圖的吧?”記者問他。

  “當然!我和你們一起離開方塔,走進老巴布的工作室,看到老巴布將他那頭顱扔在地面上,而將這張圖弄得一團糟時,可不是很高興的!”

  “現在就要談到這事了!”胡爾達必一字一字地說。

  接著,他拿起擺在桌上的人類最古老的頭顱,將它反過來,讓達爾扎克看它血紅的下巴,繼續問道:

  “您說,是它沾到您圖上的顏料的,對吧?”

  “當然,這是毫無疑問的!我們進入魯莽查理塔時,這顆頭顱還反過來在桌上放著。”

  “我們的意見到目前為止都一樣!”記者強調著。

  接著,他站起來,將頭顱放在懷中,走進厚牆的凹口。陽光從以前是大炮口而現在被達爾扎克當做梳洗處的窗戶欄杆照進來。胡爾達必在那兒點亮一根火柴,點燃桌上的酒精燈,將一個盛滿水的小鍋放在燈上!這當中他都沒放下那顆頭顱。

  我一直看著他做這些奇怪的事。胡爾達必的態度真是令我們費解。他從沒表現得如此堅決,如此令人不安。他愈跟我們解釋,我們愈不懂。而且我們很害怕,因為我們覺得在我們之中,有一人很害怕,比我們還害怕!那是誰?也許是神情最平靜的那人!

  最平靜的人,是拿著頭顱及鍋子的胡爾達必。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突然同時往後退?為什麼達爾扎克害怕地睜大了眼睛?為什麼黑衣女子、瑞思及我自己都叫出聲,我們異口同聲喊出一個名字:拉桑?

  我們在哪兒看到他?我們看到的是胡爾達必,怎麼會想到他呢?啊!沐浴在傍晚血紅餘暉中的那個側影,那個案發當日在晨曦一般血紅的暮色中,站在窗凹里的胡爾達必的額頭!哦!他堅決有力的下巴,方才變得較渾圓溫柔,帶著苦澀,在白日的光線下顯得相當迷人,此刻在黃昏的暮色里卻邪惡而駭人!胡爾達必和拉桑多麼相像!這時,他真的很像他父親!他簡直就是拉桑!

  他媽媽難過地嘆了口氣。胡爾達必走出了這陰森森的布景,走向我們。他又是我們認識的胡爾達必了。可是我們仍在打冷戰。從沒見過拉桑的艾蒂不明白這一切,她問我:

  “發生什麼事了?”

  胡爾達必就在那兒,站在我們面前,手裡拿著一鍋熱水、手巾,還有頭顱。接著,他開始清洗那頭顱。

  他很快就洗好了。他要我們檢察頭顱上的顏料是否完全消失了。然後他坐在桌前,沉默不語地看著他自己塗好的顏料。他看了差不多十分鐘之久。在這段時間中,他以手勢命令我們安靜。這十分鐘真是非常難熬……他到底在等什麼?突然,他用右手抓起頭顱,好像玩滾球一樣,在上了顏色的圖上滾了幾次。之後,他拿起頭顱給我們看,要我們觀察頭顱上有投有任何紅色顏料。胡爾達必再次拿出懷表。他說:

  “過了十五分鐘後,圖上的顏料就幹了。十一號那天,五點鐘的時候,我們看到達爾扎克先生從外面走回方塔,然後關門上門。他告訴我們,直到六點之後,我們去找他前,他都沒離開過。至於老巴布,我們看到他在六點整進入圓塔時,手上拿著乾淨的頭顱!”

  “這只須十五分鐘就會幹了的顏料,為什麼那天在達爾扎克離開一個多小時後仍然沒幹?使得在六點整進入圓塔的老巴布氣憤時摔在圖上的頭顱因此沾著紅色的痕跡?這隻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而且我敢說沒有人能找到第二個可能性:在五點進入方塔後就沒離開過的達爾扎克,不是那個六點鐘老巴布到之前在工作室里畫圖的達爾扎克;這個在五點回到方塔的達爾扎克,也不是我們在方塔房間找到,沒見到他進去,卻和我們一起離開的達爾扎克……簡單地說,他不是現在站在我們面前的達爾扎克!正確的推理指出,有兩個達爾扎克!”

  胡爾達必說完看著達爾扎克。

  達爾扎克和我們一樣,還沒反應過來他這示範的意思。我們都覺得這結論太可怕了,可是又對他佩服不已。胡爾達必將一切說得多麼清楚!清楚而嚇人!胡爾達必再次顯現他邏輯推理的出眾天分。

  達爾扎克叫出來:

  “原來他是偽裝成我的模樣,進入了方塔,躲進衣櫥里。也因此,我在畫完圖離開魯莽查理塔回到這裡寫信時,都沒有看到他。可是貝合尼耶老爹怎麼會替他開門?”

  “那當然是因為他以為看到的是您!”胡爾達必答道,他握住黑衣女子的手,仿佛要使她增加一些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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