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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兒記住了。"玄燁似懂非懂。但這是額娘的話,是額娘第一次見他時說的話,他一定會記得,並照做!他從臥榻上爬下來,卻請母親在椅子上坐好。

  平湖似乎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也不推辭,當真端莊地在檀木椅上坐定。玄燁在椅子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響亮地說:"兒臣給額娘請安。"

  "孩兒平身。"平湖親手扶起兒子,將他抱在懷裡,眼淚再一次流下來,"好孩子,你一定會成為未來的帝王的,一定會!"

  平湖在額駙府上住了三天。

  這三天裡,她除了將畢生的領悟與志願擇精取要地教導給兒子之外,還特意避開建寧,而單獨與吳應熊進行了一場關乎天下時局的長談,詢問李定國大軍的近況。

  吳應熊在迎佟妃入府前早已先去見過了二哥,防備著有此一問,當即源源本本地稟報:自順治十一年三月李定國與孫可望正式決裂後,南明朝不斷內訌,大西軍分崩離析,幾度敗於清軍之手——是年,大西軍將領、南安王劉文秀與興國侯馮雙禮、將軍盧明臣率師六萬,戰艦千餘出川峽,兵分幾路,卻分別被清將領陳泰、蘇克薩哈伏兵襲擊,六戰皆敗,戰船被燒,盧明臣赴水死,馮雙禮受重傷,劉文秀率部退回貴陽。李定國亦先後大敗於新會、興業等地,退入梧州。

  此前,永曆帝曾於十一年七月遣內臣至廈門,冊封鄭成功為延平王;而同年八月,順治帝亦遣使赴閩,意欲招降鄭成功,卻以鄭成功不肯剃髮而和議不成,遂改撫為剿;十月,鄭成功揮師南下,期與李定國會師,亦曾馳援虎頭門,卻因聽聞李定國戰敗入梧,轉而回師。李定**遂聯合白文選部護送永曆帝入雲南,改雲南府為滇都。三月,永曆進封李定國為晉王,劉文秀為蜀王,白文選為貢國公,以及御史、侍郎多人。

  平湖苦笑道:"大明之復國,大西軍固當倚若長城,鄭成功卻也名如其人,這件事,我早已替他謀到,無奈永曆帝疑心甚重,又狐疑狼顧,直到這時候才著手去做,只怕早已貽誤時機……唉,永曆稍安即喜,只怕難成大器。卻不知他如今怎樣了?"

  吳應熊道:"這一向由於鄭成功之師牽扯了朝廷大半軍力,加之水災頻仍,朝廷一時無暇發兵雲南,而大西軍亦久無行動,雙方並無大的戰事。"

  平湖頓足道:"當戰不戰,當和不和,永曆終究不是經國之才,無奈他如今是我大明惟一的希望,即使是阿斗,也只得勉力扶他一扶。況在如此『亂』世,強敵環侍之下,永曆朝得享十載而屹然猶在,倘或天可憐見,未必沒有復國之望。然而大明復國,終非一人之力可為,李定國、孫可望、鄭成功,這幾方缺一不可。倘若他們不能聯手合力,仍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政甚或自相殘殺,事情終究難成。罷罷,也只有盡人事而聽天命罷了。"

  "盡人事而聽天命。"這是前些天吳應熊剛剛同建寧說過的話,這個『亂』世,無論天下局勢,還是兒女情結,原來都是一樣的無奈和莫測,都只有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吳應熊深深感慨,卻無言可勸。只為,他自己的父親就是那個出賣了大明的天下第一『奸』臣,卻又讓他談何忠心報國呢?所有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他能做、也只能去做的,便是遵照公主的吩咐,盡人事,而聽天命罷了。

  平湖昂頭出了半日神,遂伏案修書一封,交與吳應熊道:"請額駙務必設法把這封信交與李將軍與永曆,若他們肯聽我之勸,或許復國還有一二分希望。不然,也只求天可憐見,保佑燁兒健康長大,替我大明治理這改天換日的大清天下了。"

  佟妃的聲音並不響亮,這幾句話也只說得平平淡淡,然而聽在吳應熊耳中,卻無啻於焦雷一般,比及他當年親閱李定國大西軍氣勢時猶為心折。這柔弱的女子,竟有一種頂天立地、指點江山的氣概,當她說話之際,便如全天下的日月星辰都掌握在她手中,由她揮灑一般。雖然,她也許不能『操』縱這日月的軌道,可是,她就是有那樣的氣度,不怒而威,令人信服。

  這一刻,吳應熊比建寧更加篤定:平湖,就是香浮。只有真正的公主,才有這般的氣勢!

  ☆、第二十章 一歲榮親王

  建寧盜妃出宮的計劃還是敗『露』了。

  正月里節慶多,宮中不免有些賞賜,吳良輔帶人托著盤頒至景仁宮時,見只有阿笛領著眾宮女出來領旨謝恩,卻不見容嬪、阿瑟,問時,只說容嬪病重不見客,看時,又見簾幕低垂,十分嚴密。心中便有些懷疑,卻並不說破,只隔簾請了聲安便又帶人去了。

  然而吳良輔不聲張,那跟隨的小大監們卻多留了個心眼。尤其是小順子,跟著吳良輔這許多年,耳濡目染,早已學到了萬事留一手的自保絕技。皇上身邊的太監,幾乎各個都有靠山,為宮裡不同的嬪妃作眼線,出賣皇上的行蹤,收取額外的好處。

  小順子的買主,是鈕鈷祿遠山。

  當遠山得知了景仁宮的古怪後,便猜測這裡面必然藏著什麼大蹊蹺,大秘密,只恨不能深曉底里,沉『吟』半日,想得一個主意,吩咐小順子道:"這件事沒憑沒據,倒不好聲張的。你聽我的話,去太醫院宣個太醫,引著往景仁宮去一趟,就說太后娘娘聽說容嬪病了,讓太醫去看看。料想太醫院也好,景仁宮也好,都不會當真到太后娘娘跟前問個真假,就是問,我也自有辦法應對。等咱們探明了景仁宮的虛實,抓個滿錯兒,再到太后跟前討賞去。太后知道你這樣忠心能幹,說不定從今往後認你做心腹,你豈不飛黃騰達?"

  一習話,喜得小順子抓耳撓腮,幾乎不知道怎樣奉承遠山才好,不住點頭說:"貴人想得真是穩妥周到。奴才若能得到貴人提攜,定不負貴人的大恩大德。但有所命,刀山火海也為貴人去闖。"遂袖著手顛顛兒地去了。不出一個時辰,仍又回來,喜不自勝地告訴:"貴人的妙計果然妥當。這回探准了,容嬪娘娘果真不在景仁宮裡。太醫廢了半日口舌,起初她們說什麼也不肯給太醫診視,奴才再三說是太后的旨意,娘娘不讓太醫診脈,奴才不好回稟的。阿笛聽了,這才從帘子里請了一隻手出來叫診脈。待太醫要看面『色』,就死也不肯答應了,這還不是有鬼?依奴才看,裡面根本就是阿瑟在裝神弄鬼,就是不知道佟妃娘娘去了哪裡,做什麼要唱這一出空城計。"

  遠山聽了,也想不出來,且命小順子回去,自己往太后處請安。昏省之後,眾命『婦』奉承太后顏『色』說笑一回,一時眾人散去,遠山故意落在最後,先娉娉婷婷地行了個大禮,方猶猶豫豫地回道:"有件事,擱在臣妾心裡,若不向太后說明,是對太后不忠;若說出來,又覺對姐妹不義……"如此惺惺作態一回,方向莊妃耳邊將事情說了。

  大玉兒略一思索,已經猜到平湖無端失蹤,必與建寧有關,當下並不發作,只叮囑遠山且勿聲張,卻命小順子次日早晨來見,當面吩咐:"你往神武門去守著,如果十四格格進宮,就說我的話,不必停轎,徑直抬到慈寧宮來。她一日不來,你就一日守在神武門,連吃飯也不許離開,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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