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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湖這是第一次聽建寧說起額駙府的事,她同情地看著建寧,那麼溫柔沉默,一語不發。

  於是,建寧源源本本地將自己從出嫁直到近日發生的所有事情,一股腦兒道給了平湖,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傷心。最後問:"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他們兩個?"

  平湖輕輕嘆息,卻並不回答她的話,反問:"你一直說我才應該做皇后,可是,我該怎麼做呢?攛掇皇上把皇后廢了,取而代之?"

  建寧一呆,說:"你不是那樣的人。而且,就算皇后廢了,太后娘娘不點頭,你也沒辦法做皇后。慧敏不是被廢了嗎?可是博爾濟吉特如嫣又進宮了。誰都知道,這大清後宮裡的皇后,只能是太后娘家的人。"

  "可是現在董鄂妃進宮了。皇上對她十分寵愛,我聽宮女們說,這些日子,皇上一下朝就去了董鄂妃的寢宮,早晨直接從那裡去朝上,接連幾天,沒有一天例外。那些妃子聯手跟太后告狀也沒用。皇后當然也沒辦法。依你說,皇后該怎麼辦呢?下令殺了董鄂妃嗎?"

  "那恐怕不行。皇帝哥哥既然能從十阿哥府上把董鄂妃搶過來,就不會在乎皇后的話。就是皇后,也不敢把董鄂妃怎麼樣吧?"

  "豈止不能怎麼樣,聽說皇上還稟告太后,說想立董妃為皇后呢。太后當然不肯,所以他們母子倆這幾天鬧得很不愉快。"平湖苦澀地說,"皇上尚且不能隨心所欲,何況皇后,或者其他人呢?"

  建寧若有所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殺人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最重要的,還是皇上心裡喜歡誰,是嗎?依我說,如果不是你堅持不肯跟皇帝哥哥見面,根本就不會有董鄂什麼事。"

  平湖輕輕搖頭:"皇宮裡的事,很複雜,想做皇后,還是想做皇上心裡最重要的女人,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但是額駙府里就簡單得多了,而放在你身上,就更加簡單。你是格格,是太后指婚給額駙的,額駙府里沒有人可以違你的意,而額駙對你也是日久情深,所以,你既可以做額駙府里最尊貴的格格,也可以做額駙心中最重要的女人,這兩者是否如一,完全看你怎麼做。是不是殺了綠腰,也全在於你。問題是,殺了綠腰,就萬事皆休了嗎?"

  建寧愣了。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是額駙府的最高主子,而自從愛上吳應熊後,就本能地認為自己當然應該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甚至是惟一的女人。因此,當她看到綠腰倚在額駙懷中的情形時,才會怒火中燒,甚至起了殺心。但是平湖的話提醒了她,皇帝哥哥身邊三宮六院自不必說,而吳應熊身為世子,三妾四妾也在所應當,即使自己可以殺了綠腰,也不代表就會成為他的最愛,因為往後還可能有紅腰,紫腰……而且,誰又知道在額駙府以外,吳應熊到底有沒有別的女人呢?憑藉地位的尊貴,自己也許可以做到額駙府里惟一的女人,但是卻不能成為額駙心中最重要的女人,那麼權力又有什麼意思呢?

  建寧終於明白了,卻又更加茫然:"香浮,你是說,關鍵不在我怎麼做,而在於額駙的選擇。所以,作為女人,就只能讓自己變得完美,然後等待男人來抉擇,是嗎?"

  平湖道:"並不全是男人或女人的問題,而是,誰愛誰更深一些。愛得更深的那個人,就會變得無奈。"

  建寧也無言了。到這一刻,她才會無比清楚地了解到,她有多麼愛額駙——愛到無奈。她不知道在吳應熊心中,自己和綠腰誰與他更近,但是她明白的是,殺了綠腰,一定會讓額駙的心離得她更遠。她能做的,就只有放過綠腰,等待額駙的心一天天靠近她。

  然而,回到額駙府,建寧才發現:吳應熊放走了綠腰。他把自己捆著來負荊請罪,自願替綠腰接受一切懲罰。然而建寧看著他,只覺得心灰極了,冰冷極了——額駙的心,終究是離綠腰更近!

  她想她的等待是無謂的,從她進府第一天起,額駙就在討厭她,疏遠她,他永遠也不可能與她真正親近。不論她怎麼做,都不會變成他心中的最愛。他寧可選擇一個下賤的婢女都不肯選她,就只為,他喜歡的,是漢人!

  她看著吳應熊,冷冷地問:"綠腰在哪兒?"

  "在下願意受罰,請格格放過綠腰。"

  "你寧可替她受罰,也要保護她,是嗎?"建寧絕望地問,"她對你,就那麼重要?"

  吳應熊沒有回答。他想,這不是誰更重要的問題,而是,他不能讓一個女人為了他而枉死。作為一個男人,即使不能給他愛的女人幸福,至少也不能讓愛他的女人不幸吧?

  只是建寧不會這麼想,她執拗地鑽進自己給自己設置的死胡同里,一遍遍想著:他要綠腰,不要我。他要綠腰,不要我。

  她沒有勇氣再盤問下去,甚至沒有力氣去想要不要懲罰吳應熊,她悲哀地揮一揮手:"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帶著你的綠腰,走吧!"

  吳應熊當然不會走。這裡是敕造額駙府,他若離去,不僅是對皇上不忠,也是對父親不孝——額駙爺居然停妻納妾,那就是欺君,是滿門抄斬的死罪!額駙府就算是一座監牢,一座墳墓,他也只有死守在這裡,甘為殉葬。

  ☆、第十九章 三阿哥玄燁

  自綠腰失蹤後,額駙府再次成了一座冰窟,誰都不知道,這一次格格與額駙的冷戰,將要僵持到什麼時候。都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額駙府之冷,何止三尺,簡直是萬丈玄冰!

  吳應熊益發自責:大丈夫報國無望已屬無能,身擁嬌妻美妾卻鬧得家反宅『亂』就更是笑話,究其根本,還是因為他娶了格格為妻,從此也就更做不了男人了。他更加思念明紅顏,幾次往二哥處打聽紅顏的下落,然而二哥說,連他竟也不知道她現在哪兒,有人說在大西軍中見過她,可是也做不得准。

  皇上的心上人與自己的意中人不是同一個人,按說吳應熊應當感到高興才對,可是不知怎的,他卻有一種奇異的失落感,和一種莫名其妙的篤信:那位久富盛名的"神秘漢人小姑娘",一定是紅顏,只能是紅顏。也只有紅顏,才佩得上一個男人、一個君王如此長久而執著的思念,而董鄂,不過是個張冠李戴的美人兒罷了。

  吳應熊在董鄂進宮後曾與皇上又深談了一次,試探地問:"皇上,董妃果然是皇上說的那位漢人姑娘嗎?皇上確定沒有認錯?"

  "沒認錯,就是她!"順治顯然整個人都沉浸在如願以償的快樂中,心滿意足地說,"當年在盛京驚鴻一瞥,我只當她早把我忘了,沒料想她記得和我一樣清楚。如今十多年過去,她比我記憶中的出跳得更美麗,更明艷照人,多才多藝,針神曲聖食譜茶經,莫不精曉,真是絕代佳人啊。"

  絕代佳人。不錯,吳應熊曾經見過董妃一面,的確神姿艷發,窈窕動人。她也許擁有一身絕藝,也許媚夫有術,也許溫存可人,有著一些世人不及的妙處,但她絕不是洪妍,不可能是皇上幼時在盛京宮中見過的那位冷艷才女。只是,她竟然也會擁有盛京的記憶,這倒是一件奇聞。吳應熊猜測,這或許是因為董鄂擅於答對,或許是洪承疇的提前伏筆,更或許竟是洪妍本人曾向董鄂面授機宜,令她代己進宮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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