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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鬧著,恰逢忍冬帶著建寧前來請安,迎春道:"你來得正好。太后病重,這些太醫們又不肯好好看,又不肯好好治,我說要張榜求醫,敬事房又不許。現在這宮裡的事兒,只有你們太后說的話才是懿旨,我們太后說的話,竟是耳邊風。"

  忍冬道:"哪裡的話,拋開皇太宮是先皇中宮不談,她們還是姑侄呢,哪有厚此薄彼的道理?的確是這北京宮裡的太醫院規矩羅嗦,不比咱們原先在盛京的時候,任做什麼事兒,都要經過幾層的手續呢,竟連我們娘娘也沒辦法,總不成為著這個把敬事房的人打一頓,又或是召開個禮部會議來討論。你為這件事發了幾次脾氣,說話從不避人,就不怕那起小人拿著這個把柄到我們娘娘面前討巧賣乖嗎。幸虧是娘娘大度,不但不計較,還誇你是忠心護主。聽說太后病重,我們娘娘急得什麼似的,這不,特地叫我送丹丸來呢。"

  迎春打開匣子,聞到沁鼻一陣香氣,奇道:"這是什麼『藥』?怪香的。"

  忍冬笑道:"這是太后給自己開的方子,叫"一品丸",是用"香附子"又叫作"雀頭香"的,去皮、煮、搗、曬、焙之後,研為細末,加蜜調成丸子,聞起來香,嘗起來甜,按時服用,可以順氣調經、青春長駐的。不管太后得的是什麼病,都只有效應沒有壞處的。"

  迎春不信道:"那不成了萬靈仙丹了?哪有包治百病的『藥』丸?連太醫院都診不出我們太后得的是什麼病,你們娘娘大老遠的倒會未卜先知?"

  忍冬拉了迎春的手一同在廊下坐定,細細說道:"我們兩個打小一塊兒進宮,一塊兒長大,難道我會騙你不成?這香附子雖然不是什麼萬靈仙丹,不過效用的確很強的,可以治偏正頭痛、熱氣上攻、頭目昏眩。若是蜈蚣咬傷,將香附子嚼爛塗在傷口上,立見奇效;凡一切氣病,比如胸腹脹滿、噁心、氣逆、返酸、煩悶等,都可以用香附子一斤,縮砂仁八兩,炙甘草四兩,一起研末,用鹽開水送服,叫做"快氣湯";若是心腹刺痛,可以用香附子二十兩去『毛』,焙乾,加入烏『藥』十兩、炒甘草一兩,共研為末,鹽湯送下,便可治癒;又或是心脾氣痛,也可用香附子浸醋,略炒,研成細末,用高良姜酒洗幾次,略炒,也研成末用熱米湯加薑汁一匙送服;不過娘娘說心脾氣痛或因於氣,或因於寒,若原因不同,治法也都不同……"

  迎春道:"我們太后不消說,自然是因於氣了……"一言未了,忽覺不妥,紅了臉不肯再說。

  忍冬只裝沒聽見,又舉了幾種香附子的『藥』方及功效,最後說:"娘娘平時也總吃這丸『藥』,所以才看起來比一般二三十歲的少『婦』還要年輕;這香附子雖不能起死回生,可是常服可治頭痛,又能明目,煎湯漱口還能止牙痛呢,就是孕『婦』吃了,也可安胎順氣,所以可說是只有妙效絕無毒『性』的。雖然不知道太后娘娘到底患的是什麼病,可是服用"一品丸"總之是不會錯的。"

  迎春訕笑道:"母后皇太后文武雙全,又精通醫術。你跟著她這麼多年,也成半個女神醫了。從前我們娘娘是後宮之首,吃"一品丸"倒也合宜;現在皇上登基,母后皇太后大權在握,位居一品,吃"一品丸"當然不會錯;我們娘娘靠了後,連想張榜請大夫,敬事房都不願理會,這"一品丸"合不合吃可就難說了。"

  忍冬佯嗔道:"我一直替你們太后擔心,你倒一直只管打趣我。宮裡明爭暗鬥,今兒你升,明兒我降,難道是由你我說了算的?從前姐姐是宮中最高女官時,我是怎麼樣對你的,現在還是怎麼樣對你,難道有過不同嗎?倒是姐姐,以前何等關照我來,如今怎麼忽然就變了副嘴臉呢?如今見面更比從前難了,說不到兩句話,就冷言冷語的。那些小人趨炎附勢踩低拜高原是慣了的,你我在宮裡這些年,有什麼不知道,有什麼沒見過,怎麼也跟著『亂』起來,只管說這些不咸不淡的話來陰我,難道我們從前的好就都忘了不成?"說著拿出絹子來拭淚。

  迎春不由得心軟,動情道:"好妹妹,是我的不是,我哪裡真是疑心你,不過是說這些話來試你。從前你、我,伴夏、剪秋,我們四個是一起進宮的,分別跟了太后、莊妃、貴妃、和淑妃娘娘。伴夏是因為八阿哥夭折,整個關睢宮和麟趾宮的人都被下令處死,她也跟著冤枉死了;剪秋心痴,跟太監劉公公吃對食兒,一同殉了先帝;就只剩下你我兩個,要是再彼此猜疑,這宮裡就更沒一點人味了。"遂將匣子收下,又拉著忍冬說了許多知心話。

  一時建寧請了安出來,迎春猶捨不得忍冬,笑著哄道:"好格格,你自己回宮去吧,讓忍冬再陪我說會兒話。"

  忍冬急道:"這怎麼成?太后知道了,是要罰的。"

  建寧大包大攬道:"沒關係,要是太后問我,我就說是這邊的太后娘娘留下忍冬姑姑說幾句話,叫我先回來。反正太后又不會跑來問這邊太后的。只要你想好編些什麼話圓謊兒,別等太后問起來,說這邊太后問你什麼話呀,你不知道怎麼回答就好。"

  說得迎春和忍冬都笑起來,說:"格格真是人小鬼大,腦筋轉得比大人都快。"

  建寧也笑著,早繞過大佛堂,熟門熟路,逕往建福花園裡奔過來。

  ☆、第六章 東五所

  順治六年春天,建福花園的桃樹第一次開花。風在樹梢上繞來繞去,陽光也追著風的腳蹤在枝間穿來穿去,雖然枝條纖瘦,卻已有花香陣陣,透『露』著春的消息。

  這些日子,長平每天做一點功夫,已經將花園慢慢整理出來,搬開碎石,鋤盡雜草,刨鬆土質,去年種下的幾十株桃樹苗如今花團錦簇,沿著女牆芬芳馥郁地圍出一道桃花籬,圍起來的地方也剛剛翻過土,有的地方已經灑下花種,有的還張著大口等待種下新花苗。園子朝南正中幾盆從萬壽山移栽過來的海棠花,更是堆雲簇雪,開得動聲動『色』。

  長平親自『操』作這些,做得很辛苦,但是從不讓建寧和香浮幫忙,說是金枝玉葉須得好好保護自己的一雙手。

  建寧覺得好奇:"仙姑從前也是金枝玉葉,大明朝廷的規矩比我們滿洲人更多,怎麼倒不用保護好一雙手麼?仙姑是同什麼人學的種樹?"

  長平臉上微微一紅,喟然道:"那是許多年前,有個從小在鄉間長大的朋友教給我的。"

  建寧更加奇怪,心想你今年也不過二十來歲,從小到大都沒離開過這宮殿半步,又到哪裡去認識什麼在鄉間長大的朋友呢?何況學種樹又不是什麼壞事,怎麼說一說便要臉紅?

  長平帶著香浮和建寧,將兩壇花雕深埋在桃花樹下,款款地說:"這是新釀的桃花酒,這桃樹是沒結過果子的,所以這桃花是女兒花,這紹酒是女兒紅,這埋酒的地方只有你們兩個知道,也就只有這麼兩壇,你們倆一人一壇,留到將來成親的時候再挖出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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