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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爾袞一愣,這才知道她此前說話全是虛幌,真正要興師問罪的卻在這宗,涎笑道:"怎麼,吃起醋來了?"

  大玉兒哼一聲,趴在多爾袞背上,將嘴唇貼在他耳邊絲絲地吹氣,軟綿綿地笑道:"你睿親王府佳麗三千,夜夜笙歌,比咱們這孤兒寡母的後宮不知熱鬧多少倍,我什麼時候同你計較過?不過白問一聲,叫你保重身子罷了。"

  多爾袞渾不在意,只將手翻著書笑道:"你要是不放心,就也嫁了我,咱們長長久久地做夫妻,好過這麼偷偷『摸』『摸』的。"

  大玉兒乍一聽原不會意,倒愣了一愣,忽見他笑嘻嘻看著地上的春宮圖,這才猛省他原來是模仿《金瓶梅》故事裡西門慶向潘金蓮的說話,其實並無多少誠意。不禁又是失望又是惱火,又羞又氣,"呸"了一聲,恨道:"好好的一個攝政王,好的不學,專門學那起短命鬼的調皮。"

  多爾袞見她羞紅了臉,三十多歲的人竟如少女般嬌羞,益發動情,調笑道:"西門慶不算差勁,能有手段讓潘金蓮這等天下第一『淫』『婦』俯首貼耳,不惜為他鴆殺親夫,也就算好男兒了。"

  大玉兒聽了,大為犯忌,她當年與多爾袞偷情,不慎被皇太極識破,為了自保,竟然一不做二不休,進了一碗參湯將皇上毒殺,其作為正與潘金蓮一般無二。然而她貴為太后,母儀天下,又豈肯與賤民『淫』『婦』等同而論呢?這件事除了她與多爾袞兩個,天底下再沒第三個人知道,然而午夜夢回,有時想起皇太極生前對她種種恩遇,終究不能問心無愧。何況福臨登基後,龍袍御帶,臨朝聽政,群臣跪拜朝賀之際都說是儼如先帝再世,而福臨也著實奇怪,明明是多爾袞的嫡血,栽贓給皇太極的,卻好像是連老天爺也遮瞞了過去,竟然將錯就錯般越長越像皇太極起來,那神情語氣,舉止做派,竟與皇太極如出一轍,連大玉兒自己都疑『惑』起來:莫非是自己弄錯了日子,福臨竟不是多爾袞的骨肉,倒是皇太極親生的兒子麼?有時又疑神疑鬼:或者是皇太極死不瞑目,竟要托生在福臨身上向自己報仇索恨不成?每每胡思『亂』想,心神不安。此時聽到多爾袞再三再四地將自己比作『藥』殺親夫的『淫』『婦』潘金蓮,不禁大怒,赤條條地起來,一言不發,抄起那捲春宮便向燭台火頭上湊去,剎時間點著,燒作一團。

  多爾袞見她說翻臉便翻臉,倒不好意思,拿起棉袍替她披在身上,哄勸說:"一句玩笑話,不犯著生這麼大氣。皇太后了不得,竟然效仿秦始皇焚書坑儒起來。"

  大玉兒怕火苗兒燒手,又怕多爾袞來搶,早將畫卷扔在地下,冷笑說:"我倒不敢學秦嬴政焚書坑儒,只怕攝政王要學他大義滅親,給太后治罪。"

  多爾袞笑道:"你嫌我拿你比潘金蓮,你自己倒把我比佞臣男寵,不是更壞?好,我就治你的罪,罰你一個吊打葡萄架。"

  大玉兒聽他口口聲聲,仍在引用金瓶梅故事,倒有些哭笑不得,使勁將身子擰了一擰,嗔罵:"冤家,跟誰學得這樣油腔滑調?是那個嘉臘氏教的你?"

  多爾袞笑道:"剛還說不吃醋,就又提她!"

  大玉兒覷著他臉『色』微微含酸:"提都不許提?你對豪格那般無情,對他的遺孀倒好得很。"

  多爾袞翻起心事,也不再拉大玉兒上炕,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喝下,冷笑道:"當初皇太極當權,所有最危險最難打的戰役都派我去,巴不得我死在戰場上,這還不夠,豪格還要屢屢設局陷害,黑山之役,青海一戰,幾次讓我差點丟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福大命大,九死一生,現在,終於輪到我父子來報仇雪恨揚眉吐氣了。"

  1620年,努爾哈赤駕崩,本來遺詔自己最寵愛的烏拉大福晉之子、十四阿哥多爾袞繼位,然而皇太極矯詔另立,不但奪了弟弟的皇位,還『逼』死了烏拉大福晉。這一段仇恨深藏在多爾袞心中,無時或忘。他可以成為滿洲第一武士,征戰無數,除了是為皇太極所迫『逼』不得已之外,也是因為他要用戰功來保全『性』命,同時想早日拿下京城,而後自立為王,反攻盛京。不料,因為他與莊妃的『奸』情為皇太極窺破,『逼』得大玉兒下毒,倒使得他的復仇計劃提前實現了。

  多爾袞不知多少次設想自己殺死皇太極的情形與方式,卻怎麼也沒有料到滔天大仇竟要假一個女人之手為之,慶幸之餘,又不能不覺得茫然若失。皇太極再怎麼惡毒也好,畢竟是他的皇兄,是堂堂正正的阿哥,是文功武略的皇上,怎麼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自家炕頭上、死在一介『婦』輩之手呢?

  其後,莊妃扶九阿哥福臨做了皇上,多爾袞仍然繼續他搏殺疆場、直搗黃龍的使命,內心之中,不無愧疚之意。他仍然要堅持自己原來的計劃,仍要憑自己的本事打進北京,打進紫禁城,打進金鑾殿,打上龍椅。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問心無愧光明正大地取得皇權,擁立天下。如今,他終於推倒了皇太極的政權,成功地進入北京紫禁城,完全地掌控了大清的朝政——不僅是皇權,還有他心愛的女人——綺蕾和大玉兒,都是多爾袞所深愛的,卻都成了皇太極的妃子。現在,綺蕾雖死,大玉兒可終於是還歸他的懷抱了。還有豪格,他當年幫著皇太極陷害自己,現在可也終於落在自己的手上,他的福晉,也終於躺在自己的炕上了!

  想及此,多爾袞揚聲大笑:"皇太極的皇位本來就是搶了我的,他和豪格父子倆狼狽為『奸』,一直想我喪命。卻沒想到,他們父子倆,到底是鬥不過我們父子倆。這是天意!天地做證:我才是真命天子!"

  大玉兒聽他提及福臨,心中一動,將身子抵著炕沿,斜披了棉袍,半『裸』半蓋,且不上炕,只斜睨著多爾袞說:"你剛才說要娶我,是說著玩兒的呢,還是真心話?"多爾袞看到她這半真半假忽嗔忽喜的調調兒,早已意『亂』情『迷』,連聲答應:"當然是真。只要你點頭,我明兒就叫禮部準備儀仗。"大玉兒笑道:"你怎麼同禮部說呢?難不成召集了大臣們,直言宣旨說:我要娶太后,你們準備一下吧。那不成了笑話兒?"

  多爾袞說:"這種事情,哪裡用我自己開口?如今我每每上朝,那些大臣們都會拜伏在地,夾道歡迎。只要我略透些兒口風,范大學士自會主動上摺子請求太后與皇叔父鳳鸞和鳴的。"

  這些情形,大玉兒原本早已熟知,此時聞言卻故作驚訝說:"他們見了你就要跪拜稱臣嗎?那不是大臣見了皇上才要行的大禮嗎?"多爾袞笑道:"這普天之下,又有誰不把攝政王視為皇上的?我早就說過,要與你稱皇稱後,坐擁天下,如今不是都做到了嗎?"大玉兒點頭笑道:"我知道大臣們上了摺子,讓皇上免了你的跪拜之禮。這倒也是正事,普天下還沒聽說過有老子跪兒子的,只怕福兒擔不起。我本來也為這個一直犯忌呢,如此甚好。"

  多爾袞拿了罩衣替大玉兒披在身上,冷笑道:"那日濟爾哈朗同我道賀,說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可不知道,就這"一人",也還是我的骨血後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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