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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硯亦是點頭:「是得有人走一趟。」

  陳恨滿以為李硯是讓他去了,揣著手爐就要起身,還推了兩下坐在自己邊上的李硯:「皇爺,你讓讓。」

  李硯問他:「誰讓你去了?」

  陳恨一愣,好委屈地坐回榻上:「皇爺自個兒說得有人走一趟的。」

  李硯只把手伸進他的衣袖裡,也捂捂他的手爐,道:「你派人走一趟就是。」

  「這種事情……」陳恨想了想,「匪石就在蘇元均身邊,他這個榆木腦袋辦不好;張爺年紀大了,也不好意思讓他去;徐枕眠就更不好意思讓他去了,他是來養病的,又不是來幫我辦事兒的。」

  想來想去,也就只剩下自己親自走一趟這個選項。

  陳恨輕聲試探道:「皇爺,這恐怕還是得我走一遭。」

  「把人都想完了?」

  「想完了。」陳恨點點頭,「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李硯卻又問了他一遍:「想完了?」

  陳恨篤定地點點頭:「想完了。」

  李硯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額頭,最後問了他一遍:「真的想完了?」

  陳恨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心下一驚,忙連聲道:「不行不行。」

  「怎麼不行?侯爺去得,皇爺就去不得?」

  「那怎麼能行?皇爺要是……」

  「除了你與蘇元均,誰知道是皇爺?皇爺在長安養病呢。」

  李硯安撫似的、順著他的頭髮摸了摸他的腦袋,「侯爺不便出門,找個人代代怎麼了?」

  陳恨低聲抱怨道:「哪有不便出門了?」

  「天冷,你不是不願意出門嗎?」

  「另說,這事情……」

  「你不能去。」李硯定定道,「朕看那個賀行一心想招降你,也不懷好意。」

  「他……」陳恨想想也是,他和賀行打了兩回交道,一回在不久之前,另一回在夢裡,兩回都慘烈得很,他到現在想起,還有些後怕。

  其實非要他去,他也不大願意去,只是有的事情不由他,他不得不去。

  蘇元均沒怎麼帶過兵,這時候來信催他,大概心裡也著急。

  不該猶豫的。

  「我……皇爺……」

  他再怕賀行,由於不過一瞬便下了決心,這時候輪到李硯,卻遲遲做不了決定。

  李硯逗他:「侯爺捨不得了?」

  「那……」說捨不得,其實還真有點兒。他同賀行打過交道,這時候局勢又亂,實在是不願意讓他去。陳恨轉頭,從案上抽出一個小冊子來,「我還是先給皇爺講講江南一眾官員……」

  「乖。」李硯攬著他的肩,把他按在懷裡,「不用講了,朕都知道。有這個時候,不如先賞一口?」

  「皇爺,我有時候簡直懷疑你是……」陳恨捶了他一下,「江南一眾官員私底下抱團抱得厲害,蘇元均還沒來得及換。早些時候我叫匪石跟在他身邊,基本上都摸清楚了,行為處事要處處制衡,先不動他們的根本,他們不會計較的。等這件事情了了,再慢慢把他們撤下來罷。」

  也就是他,才敢把自己私下盤查朝中官員,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直接說給皇爺聽。

  也得虧是他,這事情換了別的誰來做,顯然就是要造反的前期預備了。

  「路上看。」李硯將那小冊子收進袖中,正色道,「蘇元均催得急,派來的人還在外邊等著,朕現在就去。」

  「要不我也……」

  「不行。」李硯起身,低頭看他,「朕總覺得你和江南犯沖,若是可以,早些時候根本就不會讓你來。」

  自覺話說得重了,李硯又補道:「後方還得有你坐鎮,朕才安心。」

  陳恨下榻穿鞋,走到衣桁旁邊,拎起李硯的大氅,用手把上邊的小褶皺拍平了,才要給他披上:「那皇爺小心行事。」

  「你的信鴿呢?」

  「不知道。」陳恨笑了笑,給他系上大氅的帶子,「恐怕還在長安,沒跟過來。」

  「你吹一吹竹哨子。」

  陳恨幫他系上帶子,從腰帶里翻出小竹哨子,將信將疑地吹了兩聲。

  窗子糊著的明紙外邊,又兩隻肥翅膀撲了撲,停好之後就站在窗台上了。

  李硯按著他的後腦,吻了吻他的額頭:「信鴿聯繫,保重。」

  「好,皇爺也多保重。」陳恨頓了頓,把手裡拿著的、從來都當寶貝的小手爐塞給他,「路上冷,皇爺拿著吧。」

  李硯也不推辭,收在衣袖裡了。

  陳恨又道:「皇爺不用急,我不著急,天道也不著急,永嘉五年年底呢。」

  「永嘉五年年底,那怎麼行?」李硯輕笑,「朕趕回來同你一起過年。」

  一時默默無言。

  這事情來得急,匆匆來信,匆匆決定,來不及做什麼準備,也來不及做什麼道別,立即就要啟程。

  一切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其實他二人誰也知道,江南平叛,總有這樣的時候。

  只是忽然之間,陳恨也不知道要怎麼同他告別。

  他二人之間,好像從來也沒有正經道別過。

  從前李硯去西北接長清公主回長安,同陳恨告別是悄悄的在掖幽庭告別;上回陳恨從宮裡跑出來,也沒有同李硯正經道別;夢裡平叛出征,更是連人也沒見著。

  他二人,生來就該在一處,本不該道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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