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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這一點,也讓她的失敗有了意義。

  人們會記得喬治·邱吉爾是一個女人,會記得她是英國歷史上第一個女議員,會記得她在一個女性甚至無法入讀法學院的年代為多少需要幫助的女性辯護,還會記得那些為她而奔走奮鬥的人群——

  他們讓三天前開始的游|行持續到了現在,就在威斯敏斯特宮外,抗議仍在無聲地進行著,大部分是士兵,也有女人,男人,年輕的學生,拄著拐杖的老人。當警察企圖將他們從威斯敏斯特宮前趕走的時候,士兵與警察起了衝突,他們築起人牆,阻止警察逮捕其他的示威人群,為此一小部分士兵被關進了監獄裡,不到一天又迫於浪潮般的公眾輿論而放了出來。

  不僅僅是警察想要將他們趕走,其他反對她成為歷史上第一位女議員,認為她的經歷全是謊言的英國人也有著同樣的想法。士兵推搡著士兵,女人辱罵著女人,男人挑釁著男人,辯論家們大聲爭吵,媒體在報紙上相互指責。有多少人支持她,就有兩倍以上的人反對她。

  但他們仍然留在原地,沒有離開。成敗就繫於是否能夠堅持下去,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這件事給英國政府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一方面,民眾的請求的確是正當的——他們沒有要求英國政府直接承認伊莎貝拉的下議院議員身份,並且因此而賦予婦女選舉權,他們只是要求政府能給予她一場公平的審判。另一方面,英國的確已經在外交上承認了喬治·邱吉爾身份的合法性——而伊莎貝拉能否利用這個身份而參加補選,這一舉動是否違法,也的確需要經過法庭的判決。

  這個決定沒有讓威斯敏斯特宮外的人群滿足,他們沒有離去,仍然安靜地等著,等待著一個不會發生的奇蹟,等待著一個不會到來的消息。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又來了,始終有上百雙眼睛注視著威斯敏斯特宮的窗戶。伊莎貝拉現在就能感受到這些目光,就能看見他們的面龐——

  即便是為了他們。

  “不,審判長。”

  她緩慢而清晰地回答,確保上議院中的每一個人都能聽見這句回答。

  “我不承認我犯下了如此罪行。”

  *

  三天前。

  “如果他們要審判馬爾堡公爵夫人的話,就必須在上議院刑事法庭上審理。”

  路易斯轉過頭來,對她的母親說道。

  她站在窗前,隱約的喧鬧模糊地傳來,聲音在白金漢宮寬敞高聳的廳堂中會被放大,同樣也會被減弱。精美的雕花牆紙,上百年歷史的石灰岩,沉重的帷幕,還有玫瑰色的窗框,都牢牢地將任何來自外界的嘈雜擋在宮殿之外,君主是孤獨的,君主也該是安靜的。

  女王陛下眯著眼睛,昂著頭,被匯聚成兩點的視線直直地射向窗外。她的母親已經很老了,她出生那一年出生的英國人已經沒剩下幾個,但年紀無損她的頭腦,路易斯依舊能從目光中讀出她的冷靜,理智——有時候,當這些品質與暴躁而變幻莫測的性格結合起來的時候,就會塑造出一個冷酷的女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路易。”女王陛下冷冷地轉過身去,“我不會左右上議院法庭的決策。”

  “為什麼,媽媽?”

  路易斯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嗓音中的怒氣,好不容易才讓這句話聽上去不那麼像指責——母親也看見了窗外的游|行;她了公爵夫人演講的原稿,甚至聽宮廷總管一五一十詳細地描述了當時的情形;她比大多數英國人與政府中的大臣更要清楚喬治·邱吉爾為英國做出了怎樣的貢獻;她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一個女人爬到這個地位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她怎麼能夠如此無動於衷,冷漠至斯?

  女王陛下停住了她的腳步。

  “在公爵夫人前去溫莎城堡,並加入我們的下午茶時,我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路易。劇烈的抗爭在一個還未準備好的時代發生,只會推遲——”

  “推遲真正能夠造成巨變的革命時機的到來。是的,我記得你的話,媽媽,清清楚楚,一字一句。難道你還沒有意識到嗎?現在就是這個時機——這個時機已經到來了——窗外的那些人,那些為了公爵夫人而大聲疾呼的英國人,就在告訴你,這個社會已經準備好面對劇烈的抗爭,並且迎接因此而帶來的狂風暴雨。”

  “那麼,英國政府就會給予公爵夫人一場公平的審判,如同她所希望的那樣。在上議院刑事法庭,犯人允許為自己辯護。如果我聽說的流言沒有欺騙我,那麼她的口才對於這份工作而言綽綽有餘。”

  女王陛下平靜地回答路易斯。

  “不,媽媽,你很清楚,在上議院刑事法庭,公爵夫人就連一絲取勝的機會都沒有——在老貝利,在普通的法庭,面對著普通市民組成的陪審團,她能夠取勝。但是面對著滿屋子的英國貴族,不,她沒有,沒有一個女人可能有,即便她有著蘇格拉底的口才。”

  路易斯怒氣沖沖地吼道,儘管對於皇室成員而言,怒吼只意味著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

  女王陛下的平靜沒有因此而被打破,這是很罕見的,通常這會她的態度也會因為自己的冒犯而變得咄咄逼人起來。母親的腳踝患有風濕,不能久站,她緩緩地在長廳中央擺設的軟座坐下了。這些擺設從路易斯有記憶一來就在白金漢宮之中,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人坐在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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