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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哲和雷曼也都很喜歡這個在言談上幾近於一個聾啞之人的女性,因為長時間地奔襲在荒蕪的平原上,面對著的敵人都是一些耳明目聰的獸人,她和她的同伴幾乎不說話,只用手勢比劃,一年兩年之後,她都快要忘記了如何說話了,而且她也沒有接受過所謂的教育,不會書寫,也不會閱讀,掌握的單詞也少得可憐——但她雖然不承認自己是兩位王子的導師,可是呢,只要有時間,她還是會努力說些什麼給雷哲和雷曼聽,因為缺少詞彙量,她的敘述永遠是乾巴巴的,像是「下雪了,等到天有光了,有些人已經硬了,有些人的手和腿都不能動,有些人的眼睛瞎了……我們就走了,救嗎,我想救,但是不能,小火,大火,都不可以……野獸,能夠聞到,我們走,不能走的,留下……」;還有「一個帳篷,祭司的,養有毒的蟲子,進去的人,全都死了……」;還有「小野獸,狼崽子,有牙,有爪子,不能留,它們,記得住氣味,記得住,放了……會帶著野獸,跟在我們後面……」;「最後,油脂,要用油脂,野獸,會假裝死掉,但火,不會說謊……」……

  有大臣激烈地反抗過李奧娜做出的這個決定,在他們看來,讓一個沒有血統,沒有姓氏,連容顏與身姿都是那樣不堪的女性來教導兩位王子,簡直是一個愚蠢而又荒謬的奇想。如果想讓王子們擁有果敢與堅強的美德,讓侍女們來為他們念誦有關於英雄的故事與詩歌難道不會更為優雅與體面一些嗎?而且很快,王子們也會有自己的侍從,騎士,甚至是軍隊,他們根本不需要從一個卑微的獸人奴隸那裡得到些什麼……所謂的指引。

  但伯納覺得,也許丑雞並不能教導兩位王子如何吟誦優美的詩歌,或是跳出輕盈的舞步,就連教導王子揮動刀劍也不可能,因為丑雞根本沒有武技可言,她所有的技巧都是從與獸人們的生死搏殺中獲得的,站在她前方的只有敵人,她永遠也不會懂得什麼叫做點到為止,她必須更快,更強,更有力,更不留餘地,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證自己與同伴的性命不會因為一時遲疑而喪失在獸人的爪牙中。

  丑雞能夠教給王子們的大概只有一樣,那就是對於獸人的刻骨仇恨與永無止境的警惕。無論將來要成為高地諾曼國王的雷哲,還是要成為雷霆堡領主的雷蒙,這都是必須的,第一條件,位於所有的要素之前。

  關於這點,也許丑雞也很明白吧。所以她才會不顧一切地說,說,說,即便王庭中對於她那些嘶啞難聽又結結巴巴的敘說的嘲諷與玩笑從未消失過,但她會在乎嗎?伯納笑了,那個堅強的女性,根本不會在乎這些,就像是瑟里斯人的傳說那樣,一隻飛翔在高空中的神鳥,只喝源頭的泉水,只吃竹子的果實,但它飛過一隻烏鴉的時候,烏鴉卻以為它要搶奪自己的腐肉而衝著空中大聲叫嚷。她們又怎麼能夠知道,丑雞所想要達成的願望有著多麼的偉大和高尚呢?它看上去是那樣的渺茫,但正是因為這份渺茫,才格外地令人尊重與敬仰。

  雷哲突然嘆了一口氣,「丑雞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了。」

  雷蒙表示贊同:「我幾乎都要看不清她的臉了。」

  「但丑雞不是已經成為伊爾摩特的牧師了嗎?」伯納好奇地問,丑雞成為伊爾摩特的牧師是在三年前被確認的,之所以說是「被確認」,是因為丑雞根本沒有成為牧師的概念,她生長的小村里沒有牧師,吟遊詩人也幾乎不經過那裡,她的丈夫倒和她提過,但丑雞覺得那種高大上的東西可能一輩子不會和自己有關。她可能是受到一個神祗眷顧最多卻壓根兒沒有意識到自己得到了怎樣的榮光的牧師了——能夠發現丑雞已經是個牧師了,還是因為近年除了獸人的奴隸們【他們錯誤地認為丑雞原本就是一個牧師】,也有一些對於獸人有著無法抹除的仇恨,身無掛念的人加入到她的隊伍中的關係,當他們看到丑雞的手掌覆蓋在他們的傷口上,白光亮起,而後猙獰的傷口立刻痊癒合攏的時候忍不住大叫起來。

  丑雞再一次回到王都的時候受到了牧師們的關注,畢竟成為了一個牧師,卻對自己應該敬拜那位神祗茫然無知的傢伙可能只有這麼一個,各個神祗的追隨者忍著笑,一個一個地在丑雞面前念誦自己神祗的名字,並要求她重複,當丑雞念到伊爾摩特的名字的時候,伊爾摩特的主任牧師身上的神力立刻產生了輕微的共鳴,對於這個結果,完全可以說是在意料之中。而丑雞之後敘述的事情,讓伊爾摩特的主任牧師甚至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留在神殿裡——那位衣衫襤褸,精瘦矮小,頭頂還有著一點禿的神祗不止一次地出現在丑雞的身側,或是為她指引方向,或是為她掩藏身形,或是為她帶來水和獵物,有時候,丑雞也會奇怪自己即便幾天幾夜沒有睡眠和進食,仍然能夠迅疾地奔跑與搏殺的情況,但她簡單固執的頭腦里容納不下太多的疑問,她很快就把它扔到一邊,不管不顧了。

  當然,最後伊爾摩特的主任牧師還是放走了丑雞,丑雞在呼嘯平原上才是伊爾摩特最為忠誠的追隨者,伊爾摩特不需要讚美,不需要祈禱,不需要奢華的神殿與浮誇的裝飾,他所需要的正是如丑雞這樣願意為這個飽受磨難的世界承受苦難的勇者。

  「也許是因為丑雞覺得,外表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吧。」就算那是一個最小的神術就能轉瞬治癒的傷痕,雷哲說,然後又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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