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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他看到了李奧娜,小女孩已經長大了。只是那份固執倔強的勁兒始終未變,伯德溫以為他會有很多話想要說,但等到他真正地跪在了高地諾曼的王女面前,卻發現自己就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太多的情感積累在他的喉嚨里,就像是一個粗麻的線團,而線團的一段吊掛著他的心臟。

  幸好李奧娜並不準備任憑沉默侵占他們所余無幾的時間:「伯德溫,」她平靜地說:「我在儀式前召喚你,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希望能在儀式前獲得一些答案。」

  「請說吧,」伯德溫說,「我必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奧娜向前傾身,將伯德溫與自己的距離拉到只有一尺或是一尺半,在這個距離,伯德溫能夠看見她的眼睛裡一個微縮的自己正半跪著,雙手交疊,按著膝蓋,虔誠地聽候著她的旨意。

  「我想要知道的是,」李奧娜問:「我的父親,高地諾曼的老王,真的是你殺死的嗎?」

  伯德溫閉上了眼睛,那個可憎的夜晚再次降臨到了他的腦海里,他畏懼著不敢去仔細地回憶其中的每一時刻——他只記得當時一片混亂,亂極了,所有的景象就像是萬花筒中的碎片那樣反反覆覆地出現在他的噩夢裡,而噩夢的結尾就是老王睜著眼睛,仰面躺在地毯上,鮮血自頸脖上的傷口汩汩流出——那時約翰公爵與富凱在哪兒呢?他無法準確地指出……他猶豫著,會不會是他們施放了什麼邪惡的法術呢——他們是很願意看著老王死去的。

  「我不確定,」他說,聲音就像是另一個人發出的,伯德溫都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在說話:「我不確定。」對啊,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如果約翰公爵與富凱願意拿出他們的護符來拯救老王的話【他肯定他們身上會有那麼一塊緊要時刻使用的符文護符的】,那麼老王就不會死——那個真正將老王置於死地的,不是他,而是那些更為邪惡與自私的傢伙。

  「告訴我真相。」李奧娜哀求道。

  「真相就是……」伯德溫低聲說:「真相就是……」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堅定起來:「那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殿下,一個針對您的父親與我設置的陰謀——我只是那雙惡毒之手所持的武器——殿下,這就是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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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回事?」凱瑞本悄聲問。

  舉辦儀式的房間裡,幾乎人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打量著年輕的黑髮施法者——沒什麼特殊原因,只因為他的穿著竟然只比王女略遜一籌——那是件綴滿了紅寶石、堅石的黑絲絨長袍,在微光時刻的暗淡光線下,它看上去比即將升起的星辰還要明亮。

  「一隻……長翅膀的倉鼠,它自稱是一個術士製造出來的魔寵,因為在瘟疫中失去了主人而特意前來向我毛遂自薦。」

  「但我記得你已經有個元素靈仆了。」

  「這就是原因所在,」克瑞瑪爾說:「它們打了起來,毀掉了整個房間,包括我的衣服【幸好泰爾給予的那件白袍對酸液火焰有著同樣強悍的抵抗力】,所以……」他拉了拉略微有些短了的袖口:「這是我導師的。」

  「噢,」遊俠恍然大悟地說,「對啦,比維斯是領主之子。」

  第176章 抉擇【六】

  「發誓,」高地諾曼的王女緊盯著伯德溫:「發誓,不,不要向冥河,也無需向著父母的墳墓,更不要向泰爾,或是任何一個神明,那些崇高而偉大的存在起誓,我只要求你憑著你的心、你的靈魂、你的……愛起誓,你所說的話都是真實的,沒有虛假也沒有矯飾。」

  「……我發誓……殿下,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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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式極其簡短、簡陋,在很多人的眼裡,它很難說是正式的,因為在整個儀式中都不曾提到過無論哪一個神明的名字,參與儀式的也只是一些凡人與施法者,沒有聖騎士,也沒有牧師,那麼保護者與被保護者的誓言又如何能被冥冥中不可估測的力量所守護呢?難道凡人的諾言能夠比白雪更純潔,比鋼鐵更堅硬,比岩石更恆久嗎?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過在場的人都不在乎這個——多靈的新領主,年少的馬倫。洛倫諾斯,自打李奧娜將他被叔父篡奪去的領地與爵位重又【以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粗暴手段】奪還給他後,他對高地諾曼老王之女的崇敬與愛戴可以說是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現在的他,即便李奧娜想要冊封一個污跡斑斑的盜賊他也會堅定不移的支持,何況那個人還是伯德溫。唐克雷。雖然馬倫的父親也不怎麼喜歡伯德溫,但他是個誠實的人,他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從不會去故意遮掩雷霆堡領主的功績或是有意污衊他的品行,所以馬倫和許多年輕人一樣,對這個雖然出身卑微,卻憑藉著過人的勇武與忠誠成為騎士甚至一位爵爺的男性有著隱晦的好感——他不相信伯德溫會是弒殺老王的人——雖然他的父親早早離去,但那時馬倫已經十歲了,他不是那種對光明背後的陰暗污穢一無所知的天真孩童。對王都傳來的那些蠢話他連仔細傾聽都懶得,誰都知道,伯德溫不是貴族之後【至少不是婚生子】。被污染的血脈不會被王都的貴人接納。他唯一的依仗就只有死去的老王,他為何要摧毀他僅有的支柱呢。單看老王死後他所遭到的迫害就能知道,老王的死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

  如果在此之前,李奧娜公主殿下已經被確立了王儲的位置,伯德溫或許還有可能真的犯下這一可怖罪行——那隻被公主始終珍愛地掛在胸前的吊墜里藏著什麼,如今在王都中已不再是個秘密——但沒有,或者說,直至今日,這個緣由就更加不可信了。高地諾曼老王之女簡直就是在距離王位僅有咫尺之遙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然後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大踏步地離開,那頂鑲嵌著藍寶石與堅石的精金冠冕以及權杖對她而言,不比她在孩提時捏出的泥巴玩具更值得眷戀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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