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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閣下,」侍女說:「殿下希望能在儀式前和你單獨談話。」

  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些許不解之色:「可是儀式就快要開始了。」梅蜜咕噥道。

  「那麼殿下一定有很重要的話要對您說。」馬倫的叔母說,她看也沒看弗羅的牧師一眼,就好像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快去吧,我想無論是誰都願意等候一二的。」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伯德溫說,事實上,他認為李奧娜的行為雖然高尚,但同樣地,也有些過於莽撞——他認為他終有一日能夠贖清自己的罪孽,好重又成為泰爾的追隨者——就像是那些天平傾翻後又重新回復對稱的聖騎士們,他們能夠做到,伯德溫當然也能做到,他需要的只是時間與機會。

  但他也考慮到了他的同伴,讓遊俠拋棄自己處於危險之中的朋友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還有弗羅的牧師梅蜜,一支脆弱無能的香豌豆花,離開他們她根本沒法依靠自己從新王嚴酷的羅網中逃出生天。

  以及狄倫,他不知道狄倫是否會真的向自己投擲火焰或是雷電,但他知道自己是無法對狄倫,恩人唯一的子嗣舉起劍來的。

  他低著頭,靜靜地祈禱了幾句,雖然不能提起泰爾的神名,但熟悉的語句仍然讓他繁雜的思緒平靜下來——他扣緊黑色的羊毛長袍上的黃金別針,整理領口,伸出雙手,推開那扇沉重的橡木門,走了進去。

  李奧娜坐在窗前,為了儀式她也已經更換了衣服,現在她穿著一件紫羅蘭色的絲絨長袍,外面斜斜地披著一件黑點白鼬皮的大氅,長長捲曲的紅髮盤了起來,插著金別針,戴著一頂鑲嵌著明珠的黃金花冠——她的臉缺乏女性的柔美,但非常地適合橫臥在膝蓋上的焰型劍。

  第175章 抉擇【五】

  李奧娜正是在這個房間裡殺死了卑鄙的老洛倫諾斯,衛兵與侍女們已經精心地收拾過這裡,搬走屍體,擦拭血跡,點燃薰香,然後在多靈的前領主曾經倒下去的地方灑上干丁香花與燈芯草。即便如此,作為一個與殘暴的獸人對抗了十幾年的軍人與騎士,伯德溫還是能夠嗅出空氣中新鮮的血腥氣,還有那種只有從死者鬆弛的肛腸里流出的糞便才會散發出來的腥臭味,它們和保養金屬武器時必然採用的油脂與滑石粉的味兒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感覺相當不適的古怪氣味。

  而老王的長女安然地坐在那兒,就像坐在玫瑰花從里那樣——伯德溫倒是知道她並非從未見過血的溫雅仕女,一個多愁善感的小可愛可不適合成為高地諾曼的王儲乃至國王,老王無可選擇地承認了自己將會有個女性繼承人這一事實後,就完全將李奧娜當做了自己的兒子;而高地諾曼人的兒子總是被鼓勵著去殘忍無情的,有時候他們的父親還會勒令他們毆打自己的母親或是姐妹,殺死他們的侍女和情人,以保證他們不會像個娘們兒那樣優柔寡斷,被那些無謂的情感操縱——老王也是這樣做的,他在某次酩酊大醉後誇耀自己有著一個冷酷果決不遜色於兒子的女兒,「她會是個好國王的,」老王這樣對伯德溫說:「有多少面孔漂亮,出身高貴的男孩兒向她獻殷勤哪,可她一個都沒理睬過,甚至還用佩劍抽打他們的臉,只因為他們膽敢阻擋她的去路——這可真是太好了,伯德溫,你知道我一直在擔心什麼嗎?我就擔心我的女兒也會像那些生性淺薄的女人那樣只為了幾句甜言蜜語就將自己的王冠獻了出去。並不是沒有這樣的事兒!該詛咒的,難道她們就不明白一頂國王的冠冕要比王后的冠冕牢靠上幾百幾千倍嗎?」

  所以老王在得知李奧娜並不是如他想像的那樣珍愛權柄以至於對男女之間的情愛漠不關心,而是出乎意料地愛上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平民之子的時候。他的憤怒程度可想而知——他甚至說出了他本不該說的話,暴露了不應公之於眾的秘密……伯德溫如今回想起他們的過往時既悲涼又覺得可笑至極。他曾經那麼得老王的信任,他被允許睡在老王的床榻下,也曾護衛在他的身側,老王還曾不止一次地將自己的大氅、別針或是隨身之物賞賜給他,這是極為親密的心腹之人才能得到的待遇。在李奧娜的父親失去理智,瘋狂的叱罵、侮辱與攻擊伯德溫之前,他從未想過,在他所忠誠的人的眼中。他也只是個卑賤滑稽的小丑。多麼諷刺啊,泰爾告誡他的追隨者們要隨時保持謙卑,但伯德溫知道他在這一方面可以說略有欠缺,他可能對一個娼妓謙和有禮,卻無法對一個王都貴人發自內心的尊重,每當他們以無視、譏笑與挑撥離間來打擊他的時候,曾經的聖騎士心中總是充滿了憐憫與驕傲——這些可憐的人,完全是憑靠著他與雷霆堡才能免於獸人的威脅,他輕視這些人,暗中將他們比喻為蹦蹦跳跳不知死活的兔子——誰又會在乎一群兔子的冷眼呢……他只將老王當做兄長或是父親那樣敬愛。並以為他也有著與自己相同的看法。

  事實證明他大錯特錯。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甚至難以自持地對每個人都抱持著懷疑與戒備的態度,李奧娜也是那份名單中的一個。但很快地他就為自己的多疑而感到深深的羞愧與抱歉,作為一個受害者,李奧娜為他做出的犧牲比他幻想中的還要多——如果沒有她,精靈遊俠與他身邊的法師的反應不可能如此迅速,很有可能,在他們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經不名譽的死去了;而在他們一路逃亡的時候,李奧娜還在不斷地為他奔走,希望能夠為他洗脫冤情;當她發現這一方法根本無法達到預期的目的時,她選擇放棄一切——放棄她的姓氏。放棄她的身份,放棄整個高地諾曼。只為了與他共同承擔這個可怕而沉重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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