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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他們現在還沒有孩子,但以後會有的,男孩,女孩,灰發的,黃髮的,圍著你的靴子或圍裙直叫喚,像是一群肥墩墩的小狗,伯德溫捏著他的酒杯想道,他的兒子將會是一個貴族而不是一個農夫或是獵人,而女兒會成為一個貴族的妻子,她的嫁妝會令王都的公主都為之動搖。

  火熱的氣氛在國王賜予伯德溫一柄矮人打造的寬劍後達到了頂峰,為人們逗樂兒的弄臣們立即七手八腳地抗來了一具鏽跡斑斑,廢棄已久的盔甲,只有上半身而無下半身,他們把它固定在一個木樁上。雷霆堡的領主離開餐桌,在眾人的吶喊聲中帶著輕微的醉意向前踏了一步,揮動寬劍——凱瑞本突然放聲警告,但太晚了,泰爾騎士的斬擊一向如同霹靂般強勁且迅疾,而且這柄寬劍是那樣銳利無匹,劍刃砍進盔甲,就像是砍進一塊腐朽的木頭,一瞬間就將其一劈為二,從左側肩膀到右側的腋下。

  而後人們聽到了一聲可怕的尖叫聲,那是多麼可怕的叫聲啊,只怕過了一千年,有人經過這片土地的時候也能聽到這個悽慘的叫聲——盔甲里流出了血和內臟,就像是裝著一個活人,天啊,確實是個活人。

  幾個騎士警惕地撲了上去,拔下盔甲,顯露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一個只有五歲孩子身高的畸形人,所以弄臣們能夠將他塞進半副盔甲——他曾是個深受老王寵愛的弄臣,但自打新王登基,他就不再那麼討人喜歡了,人們幾乎忘記了他,而他長年累月地裹著狗皮混跡在狗群中,吃狗兒剩下的食物,偷喝母狗的奶——顯而易見地,新王的弄臣們把他劫持或是哄騙了出來——估計是後者,因為他在盔甲里一聲沒出,說不定他還以為這是個博得新王歡心的好機會呢。

  他套著一件帶著絨球尖頂帽,褪色嚴重的紅藍雙色衣,還沒有完全死去,碩大的頭顱就像浸過鹽水的癩蛤蟆般膨脹發白,眼睛突出眼眶,留著渾濁的眼淚,雙手抓著自己的肚腸,幾尺之外,從緊身褲里脫出的雙腳還在輕微的踢騰,一個騎士處於憐憫拔出了匕首捅進他的喉嚨,結束了他的痛苦。

  伯德溫猛地向後退了一步,他曾經面對數以千計的獸人,見慣血腥殺戮,但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想要嘔吐與逃走——而人們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一場面,包括那些充滿惡意的弄臣們,如果不是其中一個最為滑稽的駝背矮子突然咯咯大笑起來的話。

  他一邊手舞足蹈,一邊唱起了一首用以讚美英勇騎士的歌謠,不得不說,這首曾經撫慰了無數騎士與其扈從的歌謠現在聽來是那樣的諷刺。但黛安公主很適時地在她的羽毛扇子後面放聲大笑,接著是約翰公爵,然後是國王陛下,於是貴族與騎士們也終於能夠擺脫那個尷尬的氣氛,他們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僕人們抬著籮筐拾走了畸形人的屍體,他的屍骸和吃剩下的骨頭堆在一起,一隻竄出來的獵犬叼走了他的心,而幾隻半打的狗兒則為了腸子和肝臟打起架來,之後又有人往浸透了鮮血的地面上鋪了炭灰,撒了燈芯草與薰衣草。在新鮮肥美的鰻魚送上來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像是忘記了這個意外事故般地大吃起來。

  「別太在意,」國王陛下對面色不豫的伯德溫說:「他們總是這樣,」他說:「上次他們還捉住一個可憐傢伙的手腳,把他扔進了爐膛里呢——清潔爐膛的僕人足足擦洗了一天才總算把粘附在石磚上的油膩弄乾淨——他們總是這樣,不是因為這個,就是因為那個死掉,幸好總有新貨補充進來。」

  而另一側的黛安公主只是譏諷地微笑,空氣中的血腥味兒讓她精神為之一振,她轉頭往那個白衣法師的地方看去——他和那個精靈已經離開了,他們的位置上坐著兩個戰戰兢兢的騎士扈從正在偷著這點兒時間急急忙忙地用各種美食填滿自己的肚子。

  她向自己的兒子投去詢問的眼神,狄倫無可奈何地撅了撅嘴,點點頭,表示他已安排妥當。

  凱瑞本和克瑞瑪爾早在那個駝背矮子唱起歌來時就離開了自己的座位,但沒有離開廳堂太遠,在主人尚未離開餐桌的時候,受邀請的客人擅自離席是樁非常失禮的行為,何況主人還是個國王,精靈們的盟友之一,但如果如果只是走到廊檐下面還是可以的,畢竟時常有些客人需要嘔吐和小便。

  「王都原本不是這樣的。」凱瑞本說:「在老王還在的時候……」高地諾曼現在的主人登上王座的手段並不怎麼高明,為了王冠,他向太多的人妥協,唐克雷,約翰,黛安,富凱,狄倫……他不是不知道這樣做如同飲鴆止渴,但他實在是太過渴望握有那根鑲滿了堅石與藍色寶石的精金權杖了。

  曾經的不死者不置可否,在他成為不死者之前或是之後,相類似的事情已經看得太多了。在他的認知里,高地諾曼的王庭還是挺可愛的,畢竟被塞進盔甲里的只是個不受寵的弄臣,而在他父親的王庭里,被塞進盔甲的完全可能是個國王的兒子;而在導師的法師塔里,被一柄寬劍斬作兩截,痛苦地苟延殘喘上大約一杯茶的時間而死,或許還能算得上是種幸運呢——至少要比被魔鬼或是惡魔活生生的吃掉來得好。

  他的沉默被凱瑞本誤解了,「一般來說,這樣的宴會將會持續三天,」凱瑞本解釋道,帶著幾分安慰意味:「但從明天起,我們就可以有所選擇了,畢竟伯德溫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精靈在此停頓了一下,因為他又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剛才的那一幕,這實在是太令人憎厭了——作為一個耳目靈敏的精靈,他聽出了盔甲里有東西在呼吸和顫抖,起初凱瑞本還以為那是只鑽進了廢棄盔甲的貓,他沒想到那會是個人——但他還是站起來大聲警告,可惜的是太晚了,他身邊的人又在大聲喊叫……有可能這真如高地諾曼的國王所說僅僅是個弄臣之間的惡作劇,血淋淋的惡作劇,但凱瑞本更多的以為它是針對伯德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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