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38節:第十節 死去的名譽與活著的亡靈(5)

  我的朋友矢野虎次郎先生由於生意上的事情,到這位富豪家拜訪。他看出了自稱是中國人的A先生是日本人。回來後談起這件事情,覺得與我受人之託從日本帶來尋親的照片上的一個人很相像(有幾位日本人托我幫助他們尋找親屬,並且還帶來了回日本探親的路費)。在我答應為他保密的前提下,矢野先生這才同意陪我又去了一次A先生的蝸居。

  "只有開拓貿易,才是國家未來的希望所在。"年輕時候的A先生也曾經有過直薄青雲的大志。人們都說A先生自殺了,已經死了--這是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的事情。而事實上,A先生並沒有死,他是被卷進了一件與他毫無關係的冤案里去了。

  昭和14年(1939年),當地政府加強了對日本移民的營業限制,A先生眼看著新的業務發展已經不再可能,就開始向自己一直經營批發業務的客戶收款。A先生所經營的業務範圍很廣,即使是被迫停業了,就是光靠回籠的資金也能舒舒服服地生活二三年。可是,在安第斯山對面的C村有個客戶,豪宅深院死一般的寂靜。A先生去了幾次,按了許多次門鈴,卻始終沒有反應。焦急萬分的A 先生繞著宅子轉了一圈,沿著土牆垮塌的缺口正要進去,不巧遇上了警察,還被訓斥了一頓。

  人的命運確實是個說不準的東西。A先生在與警察爭辯了幾句後,血氣方剛的他理直氣壯地朝警察嚷道:"我是債權人,你給我住嘴!"誰知道,這家的主人最近剛剛被人殺了。這一來,A先生就自然成了犯罪嫌疑人。當時,正是反日浪潮高漲的時候,也不可能有人肯出大力氣營救A先生。而他本人態度又非常激動,做出了一些蔑視法庭的舉動。在法庭上辯解時,關鍵時刻語言又不通,沒法說清事情的原委。再加上鄰居作證說:"他就是這幾天每天都在這裡轉悠的男人(事實正是如此--作者注)。"因此,他就連辯解的餘地都沒有了。

  A先生被判入獄了。後來又以"優秀犯人"的身份出獄了,在獲釋的那天,他給自己的朋友寫了一封遺書,讓大家相信他已經自殺了。

  當然,A先生無罪的真相後來終於大白,但是,A先生也有二十五年沒有露面了。在深宅大院裡做清潔工,很少會被來客看見;而且他也沒什麼事情,平時不需要外出。國籍的問題也好辦,只要不遇到日本人,別人都會以為他是中國人呢。

  我們拿出了路費和他的日本親屬的照片,一個勁地勸他返回日本。我想,如果要想衝破他的"名譽"心理防線,就非得拿出硬功夫來做他的思想工作。

  "現在,社會變了,沒人會評論誰成功,誰失敗啦!再也不會有人議論張家長、李家短了!"

  "外國人可不在乎自己的失敗。失敗了就由政府送回國,還抱怨政府發放的'重新創業基金'太少呢。"

  第39節:第十節 死去的名譽與活著的亡靈(6)

  可是,任你用什麼辦法,也改變不了A先生固執的念頭。

  "拜託了,幾十年來第一次與日本人說話,我感覺到好像已經回了一趟日本。不過,要是你們真的同情我的遭遇,請你們發誓:以後再也不要見面,也不得向任何人談起見過我的事情。否則,我換個工作,離開這裡。"

  A先生拉著我們的手,如泣如訴的聲音,使我不得不放棄了任何說服他的企圖。

  對於A先生來說,他與其他日本移民一樣,把"衣錦還鄉"作為人生的第一追求。但是,由於警察的錯誤,導致了他的第一追求化成了泡影。如今,他就只好抱著自己的第二追求了卻餘生了。按照A先生的說法,一個年輕人死了,儘管他沒有能夠實現自己的第一追求,但是人們會懷念他,說:"他要是活著的話,肯定會成功的。我們失去了一位值得懷念的人啊!"這就是A先生的第二追求,也就是他認為的"名譽"。只要A先生的名字在死亡名單中,他的第二追求就算實現了。也就是說,對於A先生來說,"只有'死'了,才能夠放心地活著"。

  再死一次,

  我並不恐懼。

  因為,

  要是沒有愛,

  死,

  就是快樂的天堂。

  這是法國一位詩人寫的一首詩。看來,法國詩人的心,正符合了日本人"成功理論"跳動的頻率了!

  披露A先生的名字,對於我來說,或許就是犯了"第二次殺人"罪。

  最後,我對A先生說,由於"冤案"已成定論,是否可以提出重新審理的請求,要求恢復名譽?但是,他笑道:

  "那又有什麼價值呢!說到底,我的第一追求還能回來嗎?晚了!要是別人知道我還活著,我的第二追求也就隨之破滅了,還不如死了呢!"

  佛龕上的農夫們

  我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見到B先生的。那次,我去看望東京大學印加帝國遺蹟考察團的泉靖一博士,他正在處於安第斯山脈中部的瓦努克盆地考古發掘現場。回來的途中,我走過叢林,越了帕斯科山峰,放眼望去,展現在視野里的是以安第斯山脈為背景的空曠無際的大平原。環顧四周,到處都是麥子的海洋,一望無垠的麥田翻騰著翠綠色的波浪。

  夕陽西下,遼闊的平原染上了一層慘然而又單調的色彩。只見一位瘦骨嶙峋、戴著破草帽的老年人,光著雙腳站在地里,稍不留意還誤以為那是一具看守麥田的稻草人呢!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在莊園裡幹活的印第安人,仔細一看又不太像,鼻子不是那麼高,態度也比較和藹。於是,我用日語問道: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