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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豁然還想要繞過房朝辭去和謝介搭話。

  房朝辭卻已經借著一個很自然的動作,拉著謝介走在了前頭,帶著一群人去了花廳。

  從背影看去,一個箬竹錦袍,一個柳染襴衫,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並肩走過水榭歌台,盎然秋意,仿佛再沒有比他們更加般配的存在。

  箬竹和柳染,其實說白了就是深淺不一的綠色。謝介和天石學了個原諒色的說法,促狹的非要房朝辭穿上。結果定睛一看,房朝辭穿上那一襲青衫的效果不要太好,真真的君子如竹,風過不折。既有傲骨,又有胸襟,反正是怎麼看怎麼好。謝介就也學著穿了一身,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在配合展豁然剛剛眼睛裡的欣賞,謝介更加篤定了以後可以考慮就這麼穿的模式,先讓房朝辭試,好看他就也搞一身差不多的。

  一群青年魚貫進入花廳,分桌而坐。

  不等房朝辭招待,展豁然就再次把話題對準了謝介,明知故問道:“世子和朝辭關係很好嗎?我以前怎麼都沒聽說過?瞞著我,可就太不講義氣了。”

  謝介坐在房朝辭的旁邊,擼著懷裡的飛練,忽然有點不太想讓別人知道他和房朝辭其實也不過是才認識不久,關係好起來更是只在這幾日。於是他蹙眉,不耐煩的回了展豁然一句:“為什麼要讓你知道?咱們很熟嗎?”

  懟完,謝介就有點後悔了。他說話一向是不會客氣的,可是展豁然並不是他家的人力,而是房朝辭的朋友。他這麼不客氣,房朝辭肯定不好做。

  不等謝介想個拙劣的圓話手段,那頭的展豁然已經神奇的笑了。

  被人懟了,他竟然還樂了。謝世子表示,真的不是很懂這些腦子有坑的世子家。

  “咱們以前不熟,如今發現有了相同的朋友,就可以熟起來了啊。”展豁然是真的頗有一種越挫越勇、永不言棄的精神的,當然,這也可以解讀為——厚臉皮。他從小就喜歡和好看的人玩,也不是要和對方做什麼,就是單純的喜歡好看的東西。他阿娘總說他約莫是生錯了時代,若能生在魏晉,一定可以被很好的滿足。

  房朝辭親自端了一盞花茶到展豁然嘴邊,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展豁然一瞬間就消停了,態度還是那個仿佛這世間沒有什麼是值得他過心的灑脫態度,但卻明顯能感覺到他不敢再和謝介沒話找話了。

  謝介在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他對展豁然是有不錯的印象,可那並不代表著他願意和他當朋友。要是願意,早以前他們就是朋友了。

  謝介和展豁然都算是站在大啟金字塔頂端的少年公子,應該有很多共同點,但是在謝介來看,他們之間其實是完全不同的。有那麼一道誰也看不著但卻真實存在的圈子,把他們劃在了不同的兩邊。一邊是傳承百年、鐘鳴鼎食的世家子,一邊是家裡才堪堪發跡幾十年、泥點子還沒洗乾淨的宗室子。哪怕他們同為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長大,謝介也還是覺得他們打從骨子裡就不相融。

  說真的,謝介寧可聽老叔和顧翁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也不太願意和眼前的這些人沒話找話。

  謝介說不上來是他好,還是世家子好,也沒有看不起哪種生活方式的意思,不自卑也不傲慢,只是單純覺得他們聊不來。一如謝介覺得他和那些真正能幹出當街強搶民女、狎妓冶遊的衙內也聊不來一樣。

  圈子不同,就還是別硬融了。

  房朝辭很自覺的擔任起了吸引火力的重擔,不管誰來和謝介搭話,他總能巧妙的在幾句之內把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

  沒一會兒,客人也就陸陸續續的到。

  有了房朝辭,謝介自然就可以安心的坐在一邊,擼貓逗鳥,假裝歲月靜好,不管來了誰,他都只需要坐在那裡就好。不喜不怒,連笑都不需要。

  謝介是公主子,單從爵位上來說,全場他最大,只有他賞臉和誰說話的份兒,沒有哪個沒眼色的敢主動湊上來尬聊,又或者是挑釁。

  謝介來之前,其實還是稍稍腦補了一下的,類似於有人跳出來說“曬書這等風雅之事,怎麼混進來謝介這麼一個不學無術的”,然後他該如何如何把臉打回去的情節。

  可惜,現實是他想太多了,還沒有那麼腦殘的人存在呢。只一聽到謝介的名字,這些人就都慫了,一副溜了溜了的樣子,仿佛生怕被謝介欺負的感覺。對謝介是要多小心有多小心,就差把他當做寺廟裡的泥塑佛爺給供起來了。

  這樣的待遇,自然也與如今的情勢有關,大家能夠不用繼續南下過顛沛流離的日子,全靠謝介的娘,他們除非瘋了,才會與謝介為難。

  等名士文豪到了,就更沒有誰敢去招惹謝介了,因為明顯的大佬們都和謝介有交情。

  這點到也蠻好理解的,江左、京城的文人圈就那麼大,能在文人圈裡殺出重圍的人總是鳳毛麟角的。房朝辭曝書要請人,肯定要把大家們全請了,除非是政敵,否則少請了誰都是一樁得罪人的事。而謝鶴作為當年的大啟第一人,和他相熟的朋友,在過了這麼多年之後,基本都已經是如今圈內的中流砥柱了。簡單來說就是房朝辭請的青年一代,謝介未必認識,反倒是腕兒越大的人,他認識的越多。

  張口叔,閉嘴伯,好像整個曝書會上就是謝介的親戚聚餐。

  這些叔伯對謝介自然也是照顧有佳,不管他們生前與謝鶴的關係到底如何,如今但凡想要提高身價,就勢必要和神格已經不可動搖的謝鶴扯上關係。而想要造成自己和謝鶴關係很好的假象,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從謝介這裡曲折迂迴。

  不管是對謝介怒其不爭的訓斥,還是拉著謝介親近友好的問詢聊天,都算是一種扯上關係的手段。

  當然,也有真的和謝鶴關係好的。

  對於這類人,謝介往往才會多給個笑臉,問候長那麼一兩句。不過也不算特別親近就是了,畢竟他們是謝鶴的朋友,不是謝介的。謝介也自認為和這些叔伯沒有話題可聊,他知道他們對他的期望,也知道他一輩子都完成不了他們的期望。

  其中尤以謝鶴生前的老師,桃李滿天下的海內名士陳老為最。老爺子都八十了,還在一門心思的想要揪著謝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老爺子就是江左人,一輩子沒做過官,只在江左開了一座四海聞名的書院,培養了不少高官,其中最拿得出手的代表就是謝鶴。至於老爺子自己為什麼不做官,這裡面的原因就很複雜了,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得清楚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老爺子不做官不是因為他淡泊名利。這是他自己親口說的,他若真的無欲無求,那他就是個神仙,而不是山長了。老爺子也不信真有人能無欲無求,一直很反感所謂的滅人慾的說法。

  陳老年紀大了,體力不濟,這次房朝辭的請帖他雖然收下了,卻沒親自來,只是派了身邊最近的關門弟子。

  這關門弟子算是謝鶴的直系師弟,也就是謝介的師叔。師叔姓南,是個很有名的才子,不過只專注於做學問了,並沒有入仕。南師叔對待謝介的態度就像是一個十分客氣的陌生人,他們之間也確實是陌生人。往日裡唯一的交情就是在陳老那裡見面之後互相點個頭。倒是謝介出事後,南師叔代替陳老幾次上門探望,可惜謝介對此全無印象。等謝介醒後,南師叔就沒怎麼來過了,倒是不忘把各種補品如流水一樣的送進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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