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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介特意換上了純素的涼衫,頗有弔孝之意。他是被四生子抬去院子裡的,雖然他其實已經能沒事走兩步了,但並不能走太遠,以免出事,這天開壇做法,還是直接抬了他去。

  院中早已經擺好了一個四出頭的官帽椅給謝介坐,這是大啟所有椅子樣式里最適合如今的謝介的,有靠背,有扶手。其他的椅子,大部分都比較復古。大啟已經開始流行垂足高坐,但在樣式上還是很難擺脫之前幾個朝代席地跪坐的影響。

  錢甲站在謝介的右手邊,隨時準備給謝世子看病,順便的,他終於能夠好好欣賞一下謝府的院子。說來有些不可思議,他隨師父來謝府住了快倆月,都還不太了解這座深宅的具體結構。

  宅老對外人總有些過於的嚴防死守,輕易不會讓他們走動,和戒備森嚴的大內有的一拼。

  也因此,時至今日,錢甲才看到了謝府後院的原貌。院子的占地面積很北方,有一種大到霸氣的橫衝直撞之感,但院子的內里卻是典型的水鄉園林,精雕細琢,廊腰縵回。人造的微型自然景觀將偌大的宅院巧妙的分成了無數個區域,竹林,梅台,介亭水榭。更不用說肯定會有的倚假山,臨細水,岩架跨洞,以及玉砌雕欄和纖巧盆栽。不管謝府的郎君本質上是個怎麼樣的大俗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旁人絕無辦法從他住的地方看出他的本質,這裡有的只是寫意留白,天然雕飾。

  在斑駁的樹蔭下,偶有倦鳥驚飛,如詩如畫。

  但在謝介的眼睛裡,卻只有椅前不遠處的供桌香案,紅木打底,金線勾邊,通體彩繪,紋路複雜,卻不失大啟傳統家具樣式的那種清新淡雅。桌上擺著祭祀所需的全部用品,香爐蠟竿,瓜果點心,以及最重要的,他表哥的牌位。

  這牌位是謝介自己私下命人做的,合不合法不一定,但謝介有底氣讓不管在位的是哪個皇帝都不會追究此事。他私刻表哥排位,只為了圖個念想,刻著的文字沒帝陵里那麼一長串的花里胡哨,就只是“家兄聞受益”這五個大字,簡潔明了,直達本質。

  四生子著天仙洞衣,各持法器,站在祭台的四角,按照三天速成的口訣,開始了儀式。他們雙目緊閉,念念有詞,配上裊裊的龍頭香,做的還挺像那麼一會兒事的,至少莊嚴又肅穆,認真又嚴謹。

  謝介看著牌位陣陣出神,就好像真的再一次看到了文帝,霞姿月韻,卓爾不群,他從煙霧繚繞中踏出,像極了小時候奉命來接謝介入宮長住時的樣子,哪怕不笑,都是溫柔的。

  文帝這個人,就如他的名字,滿招損,謙受益,是個真正的謙謙君子。仁善純孝,又文采斐然,最重要的是禮賢下士,簡直就是照著明君的模子刻出來的。要不然他的諡號也不會是文。除了死的太早,別無缺點。

  再有如今皇位上的神宗作對比,文帝都快成為全大啟的硃砂痣了。所以,在新亡人歸家的這天,其實不僅謝介在招他哥,其他人也在招。

  僅江左一城,私下祭祀文帝的人就不要太多,再加上這年又是文帝新喪後的第一個中元節,挨家挨戶對此都很重視,連不少小商小販都打破了夜市傳統,早早的收攤不干,自發自覺的回家祭祀起了文帝。

  但在這些人中,謝介依舊有一種莫名的自信,他表哥一定只會來他這裡,因為只有他準備的東西才是他表哥真正喜歡的。

  謝介別出心裁的多搞了些古籍的手抄本、古畫的拓印版給他表哥燒下去。

  比起那個眾人所知的被拱上神壇的文帝,謝介了解到的表哥更像是一個文藝青年,一身的藝術細菌無處發揮,總在琢磨一些神奇的東西,好比給自己的姑母起個獨一無二的稱號,也好比當了皇帝後未免同輩的人因為要避諱皇帝的名諱而改名,兀自決定從他之後,誰當皇帝,第一件事都是先給自己改名。

  改一個人,總比勞師動眾的讓整個宗室都跟著改要輕鬆,不是嗎?表哥是這樣和謝介說的。

  “你高興就好,畢竟你想當個好皇帝嘛。”謝介是這麼回答的。

  文藝青年,總是有那麼一點過於理想化的熱血,文帝也不能免俗,他的熱血表現不是青春期叛逆,是比那危險的多的御駕親征。

  而大概好人總是沒有好報的,文帝這一去,就再沒有回來。

  昔人乘鶴,斯人乘風,再不入夢。

  謝介突然睜開了眼睛,眼中一片澄明,清可見底。他想著,其實他寧可他表哥是個壞皇帝的,荒淫無道也好,貪生怕死也罷,至少那樣的話,他表哥此時還能安安生生的坐在龍椅上,受萬人敬仰,而不是傾城祭祀,得一句敵國國君輕描淡寫的“可惜了”。

  但這事謝介說了不算,那些把他哥教成了一個聖人的名臣大儒才說了算。

  一直到睡前,被允許多喝了點杯中之物才被扶回房中的謝介,還在念叨:“我要漲價,我要往死里漲價,那些什麼老,什麼翁的一個都不放過!要是有人敢有異議,就說我說的。不掏錢,就給爸爸滾蛋!我這裡一點都不歡迎他們!一!點!也!不!”

  宅老和四生子對視一眼,心中早有默契,自文帝死後,謝介早晚是要發一回瘋的,拖了這幾個月,心中的那股邪火總算是發出來了。發了好,總比憋著強。

  “是是是,老僕明天就派人去說。”

  “一定漲價!”

  “狠狠漲價!”

  “嚇死丫的!”

  謝小四無話可接,只能握了握拳加重氣勢。

  雖然服侍謝介睡下的人這樣七嘴八舌的安慰著,但包括謝介在內,其實大家都很清楚,文帝的死,是大啟之痛,卻不是任何一個人的錯。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登基後,不改別人的名,只改自己的,這也是真實的歷史上就存在的例子。不是所有朝代的皇帝都像清朝那樣,非要折騰一大片宗室的兄弟,只為自己獨一無二。

  第8章 第八份產業:

  第二天一覺醒來,謝介再一次變成了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傻笑常掛臉上的世子。他這人就這個毛病,眼睛一閉一睜,再多的煩惱,再多的難,也都留在了昨天。今天還有今天的快樂在等著他呢。

  當然,不管謝介的心情如何,租金還是要漲的,就像你媽打你,不講道理。

  還沒住穩一個月,租金就翻了倍,租客自然不可能沒有意見,他們又不是冤大頭。特別是當這些租客都是朝中舉重若輕的大人物時,哪怕此一時彼一時,他們也有他們的驕傲!

  很快,就有自持四朝元老的老臣,上書到了神宗那裡,請求主持公道。

  說白了這就是告家長告。

  家長表示很頭疼。

  謝介得知後,只嘖了一聲,看來世人對他的誤會很深啊:“我能是害怕被告家長的人?我小舅連自己都管不了,就更不可能管我了好嗎?”

  錢甲:……好有道理。

  這上書告了謝介的四朝元老,就是租了謝介隔壁來住的高老爺子,他是當朝執政的岳父。

  執政也就是參知政事,民間俗稱副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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