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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定主意後,張信頓時釋然。這段時間裡,他從早到晚忙不眠不休,看似為整治北平諸衛費心費神;但實際上,這些都是表面功夫,其目的僅是為給張昺、謝貴看罷了。而暗中,張信則密切關注著北平城內朝廷與燕藩之間的實力消長,以決定自己的最終選擇。

  經過數十日觀察,張信心中大致有了答案:北平城內,由北平都司所轄的七個鎮守衛中,有一大半已暗中歸心燕藩,其餘的也多是游離不定,真正鐵心跟朝廷走的只是極少數而已。鎮守衛所大半降燕,再加上沒被宋忠帶走的那部分燕山三護衛,燕王實際上已擁有北平城中的近八成兵馬。

  強弱已分,朝廷在北平城中的實力遠遠不足。搞清楚狀況後,張信的心也開始傾向燕藩。尤其在今日,當張信試探著要張昺調開平、薊州、山海關兵馬支援北平時,不知就裡的張昺居然一口回絕,這就讓張信更堅定了自己的選擇——沒有外援,謝、張怎麼可能是燕藩對手?想到這裡,張信基本上已屬意燕王了。

  張信起身,換上一套早已準備好的尋常百姓衣服,準備悄悄去燕王府報信。可就在推開門前的一剎那,他又猶豫了。

  還沒到最後時刻!張信忽然想到:現在張昺只是上奏而已,朝廷是否即刻削燕還不一定。若暫時不削,那局勢就還有變數,朝廷便仍有可能派兵增援北平。即便馬上削燕,誰知齊泰會不會心血來潮,親自下令將宋忠他們調到北平?若果真如此,自己急急報信,就等於把退路給封死了。萬一到時候朝廷大軍雲集北平城內,勢力壓過燕藩,那自己可真就是追悔莫及了。

  想到這裡,張信推門的手又縮了回來。略一思忖,他重新換了衣服,回到榻上坐下——等,繼續等!等到朝廷與燕藩圖窮匕首見的那一刻,自己再作決定不遲。

  “來啊!”張信一聲大呼,一個蒼頭跑了進來。

  “傳話給廚房,趕快上飯。吃完了老子還要巡營!”

  “是!”蒼頭一躬身,立刻跑了出去。

  望著蒼頭的背影,張信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七

  張信並沒有等太久。

  自打放燕藩三子北歸後,建文君臣便翹首以盼,只希望燕藩即刻謀反!可等來等去,北平卻仍毫無動靜。待到倪瓊投靠朝廷,抖落燕山護衛不法情事,建文認定燕王這次必不會再忍,忙急諭張、謝加強戒備。可哪知燕王不但不反,還一下成了瘋子。這下建文就傻了眼。待到張昺的奏本一進紫禁城,建文便立召齊泰、黃子澄、方孝孺密議。三人均認為燕王裝病,實是心中有鬼,其意無非是想藉此機會向天下顯示朝廷殘忍無情,有意迫害宗藩,以使皇上憚於物議,不敢削燕。三臣的想法與建文不謀而合。而最近,朝中勛戚又不安分起來,建文已接到了好幾份彈劾張昺、謝貴構陷燕藩的奏疏。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建文終於也和張昺一樣,對這種爭奪道義的把戲失去了耐心。尤其是倪瓊所奏燕山護衛異動一事,更讓他產生警覺:老這麼拖下去,燕王會不會藉此時機,不斷暗蓄實力?權衡利弊之下,為防夜長夢多,建文終於決定對燕藩動手。

  削燕畢竟是大事,即使是強削,也同樣是要理由的。正巧此時朱棣派其手下護衛百戶鄧庸進京奏事。在建文的授意下,齊泰將鄧庸抓了起來好一番拷打,終於得到了張玉、丘福等人蠱惑護衛兵將,欲行不軌的罪證。此前倪瓊之事,朱棣硬推說是屬下末官所為,他本人並不知情;而如今張玉、丘福皆為燕王心腹,這罪證便可坐實。當鄧庸口供擺在建文面前時,年輕的天子立即拍板,命內官攜旨趕赴北平,會同張昺、謝貴逮捕燕府官屬;同時,建文還在暗中下了一道密旨給張信,命他尋機將朱棣擒下。

  兩道諭旨一起進了北平。此時北平駐軍尚在調動。張昺與謝貴一商量,覺得還是穩妥為好,遂將聖旨暫且扣下,趕緊整編城中兵馬,並將城外屯田軍加緊調進城內,準備跟燕藩攤牌。對於北平周圍的宋忠等部,張昺雖未完全隱瞞他們,但也有意拖延,準備待除燕的前夕再發手書,使他們在自己動手之後方能趕到。如此既保證了削燕首功不落於旁人,又給張昺自己留下轉圜餘地。

  張昺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可張信卻早已是同床異夢。在得知張、謝決意拋開宋忠等部獨自操刀後,張信心中的最後一絲猶豫也蕩然無存。經過徹夜思考,到第二天天快亮時,張信終於下定了決心。這位建文派來的削燕干將穿上便服,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府,又悄悄來到了燕王府西面的遵義門前。

  張信求見的時候朱棣剛剛起床。當黃儼一陣小跑過來,將這位北平都指揮僉事求見的消息稟告他時,朱棣卻未如張信所想般即刻召見,反而陷入深深的猶疑當中。

  本來,張信承諾答應歸附燕藩。但朱棣自己也明白,在當時那種受制於人的情況下,張信的承諾或多或少是有水分的。後來,隨著時局的緊迫,燕藩也逐漸加緊了對北平鎮守七衛的策反,這其間張信倒也配合默契,對燕藩的舉動一直裝聾作啞。可是,當牽涉到張信本人時,這傢伙便又滑得像只泥鰍,明面兒里是熱情洋溢,但從不主動出面幫燕藩做什麼。當初為了讓張信誠心歸附,李讓曾做出承諾,保證非有大事,絕不打擾張信,故朱棣也不好強逼。但由此,他對張信的真實態度,也終究不敢做出定論。眼下局勢詭譎異常,朝廷的最終態度撲朔迷離,張信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秘密求見,其居心到底何在?他到底是因確有要事要稟告自己,還是另有所圖?尤其張信在托內官傳話時專門提到,非親見燕王本人不可!這就更讓朱棣心存疑慮——自己現在還是瘋癲之人,如果此時接見,那這裝瘋一事必將被張信知曉!敵友未明之下,貿然接見,一旦張信仍心向朝廷,那後果將不堪設想!眼下李讓已被朱棣暗中打發出城,去招附通州等地的昔日舊部,讓他出面應付張信已不可能,而派其他人出見,張信恐也不會坦言。想來想去,朱棣覺得還是穩妥為好,遂跟黃儼道:“就說本王眼下重病在身,實在無法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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