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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孝直吟風弄月之中尚能含如此深意,泰不能不服。”齊泰讚嘆一聲,“改制一事,本極隱秘,且尚在籌劃之中,外間應未可知。即便到執行之時,百官食朝廷俸祿,坐九品之位,縱是利益有些許損失,以朝廷之威嚴,想也彈壓得住。再說了,既是改制,必然有損有益,豈有皆大歡喜的?此事關係我大明千年之基,只要皇上決心已定,必不致半途而廢。”

  齊泰不愧為能臣,改制雖非其經辦,但他據理而論,分析十分詳實,孝孺聽得是頻頻點頭。改制一事,實乃建文親自提出。因此事關重大,方孝孺亦幾經試探,建文均頗為堅決,因此他才放心去做。想到此,孝孺笑道:“皇上之心自無更易,只在我輩善加籌謀,不可誤了陛下大計便是了。”說完,孝孺又對齊泰、黃子澄道,“二位大人的削藩之事應還順利?”

  改制、削藩乃當今兩大要緊之事。改制由方孝孺一手操辦,而削藩建文則交給齊泰、黃子澄二人總理全局。孝孺方才受齊泰之教,因此回問齊泰削藩進程,亦是禮尚往來。

  不料齊泰與黃子澄聞得此言,卻均收斂了笑意,搖頭不語。過了好一陣,齊泰方道:“大局尚還順利,只是亦有些波折。”

  “哦!卻是有何難處?”孝孺奇道。近段時間他為改制一事忙得是焦頭爛額,除了上朝便是在翰林院和宮中翻經閱典,回到家也是閉門不出,為此事費神勞心,於削藩倒還真沒時間顧及。

  齊泰將子澄與孝孺引回屋內坐了,方道:“不瞞孝直,仆今日邀你與子澄二人前來,除為偷得浮生半日閒外,亦是想合三人之力,於此事做個計較。子澄且不說了,他與我共謀削藩,自是責無旁貸。孝直雖職在改制,但與我二人同為天子重臣,還請你勿要推辭。”

  孝孺此時方知齊泰此宴還另有目的。不過他與齊、黃同為皇上倚重,建文亦常以和衷共濟之詞勉勵三人,因此此番齊泰提及,他自然也是無可推託。孝孺見齊泰說得鄭重,便也肅容問道:“不知二位有何憂慮,可與孝孺明言?”

  黃子澄飲了口茶,苦笑道:“孝直應知,削藩之難,難在削燕。燕王為諸王之長,久據北平,實力冠於群雄。燕藩不除,終是朝廷心腹之患;燕藩若去,天下諸王失所仰望,必能俯首稱臣。不過燕王有功無過,故朝廷不能強削,以免失了天下公論。”

  此事孝孺當然知曉。當初之所以暫留燕藩,亦有他據理建言之力。此時他一言不發,靜待子澄下文。

  黃子澄又徐徐道:“前些日,仆與尚禮奏請皇上派暴昭等為採訪使赴北平暗訪,昨晚暴昭密奏便已到京。”

  “哦?”派暴昭採訪北平孝孺也知道。林嘉猷得以跟隨,亦有其舉薦之力,“暴尚書密奏,皇上可有發與二位?”

  “當然。不過皇上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讓我們參詳便是。”子澄一邊回答,一邊目視齊泰。齊泰會意,從坐塌旁的箱中拿出一個小匣子,一打開,裡面正放著一本奏本。齊泰拿給孝孺道:“據暴昭所言,燕王似有廣結民心、濫施恩惠之事。”

  方孝孺細細將奏本看了一遍,末了方合上道:“暴尚書所慮不無道理,燕王廣收民心至此等地步,其心或不可測亦未可知。不過……”孝孺話鋒一轉道,“親王在藩國之內施些恩惠,也是正常之舉。且藩王畢竟乃朝廷所封,其寬於待民,也是彰顯朝廷恩德。燕王得百姓讚譽,朝廷亦說不了什麼。若以此降罪,不但燕王不服,百姓心中亦會輕視朝廷。”

  眾人一時無話。燕王若因得民心而被怪罪,那朝廷豈不成了顛倒黑白,昏庸無道?這正是齊泰、黃子澄為難之處:值此朝廷與燕藩相互猜忌之時,明知燕王此舉或別有用意,自己偏偏還挑不出理來,連制止都不能。

  齊泰不由升出一陣無名火:自定削藩議以來,周、齊二王被除,其餘諸藩莫不噤若寒蟬,本是順風順水之局。唯獨面對這個燕王,自己總有種使不上力的感覺。想硬削,皇帝與黃子澄、方孝孺等人均覺不可,自己孤掌難鳴。如今好不容易弄出個暗訪劣跡,以正削燕之名的辦法,本以為可一舉成功。哪知這暴昭北上一趟,劣跡沒查到,卻查出個燕王愛民如子!想到此處齊泰便氣不打一處來,心中狠狠罵暴昭道:“雞蛋裡頭挑骨頭都不會,虧你還是刑部尚書!”

  正當齊泰、黃子澄均感無計之時,方孝孺卻突然笑道:“二位無需如此,暴尚書雖未訪出什麼罪證,但仆觀其奏疏,卻發現一個可乘之機!”

  齊泰、黃子澄頓時一怔:這奏疏二人看了幾遍,均未發現有什麼能用之言,方孝孺怎麼一下看出了門道?但方孝孺雖帶著笑容,言語中卻並無戲弄之意。二人遂馬上端正坐姿,洗耳恭聽。

  “二位大人可有注意奏本中所提劉璟會葛誠一事?”方孝孺問道。

  兩人俱一時莫名其妙:此事他們也都看了,無非是劉璟交結燕府屬官,葛誠對其語焉不詳,含糊其詞。這葛誠擺明是受了燕王指示,與劉璟虛以尾蛇,與尋燕王劣跡又有什麼關係?

  方孝孺見二人不解,便接著道:“暴尚書採訪北平之意,燕王必然心知肚明。燕王自是不願被削,因而不能在暴尚書等人面前落下把柄。這葛誠身為長史,乃燕府臣屬之首,他若一心向著燕王,見劉璟時必然慷慨陳詞,盡言燕王的好處;要是與採訪官員語焉不詳,虛與委蛇,豈不是徒讓朝廷覺得其心中有虧,進而燕藩也有不軌之舉?以燕王之精明,豈會命葛誠如此作派?依仆愚見,葛誠之舉,絕非燕王授意。看其表現,必然是知曉燕府些許內幕,欲待舉報,卻又怕燕王知道;欲隱瞞不報,又怕他日燕藩行什麼不臣之事,自己難免遭受池魚之殃。劉璟一加試探,他心中更加猶疑,所以顧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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